也论中国史学传统
中国史学在发展过程中,积累了许多优良的传统,继承史学传统,历来是中国史学研究者所注重的信条。中国史学丰富博大,究竟有多少优良传统可供我们继承和宏扬?对于这个问题,历来的史家都极为重视,也做过详尽的论述,综其所述,大致可概括为如下几点:1、主张变通,2、以史为鉴,3、秉笔直书。 中国史学的优良传统,除上述几点之外,我认为还有许多,其中有两点,尤当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 第一,敢于写当代史的优良传统 历史研究,不仅仅是研究古代史、近代史,重要的是在于研究当代史。因为当代史属于当时人生活的真实,既能总结当代社会发展的恶善,又能唤醒当时人对于自己行为的清醒认识;研究当代史,有助于适时调整各种政策,更好地服务于现实。当今中国史学面临“危机”,除客观的环境因素制约之外,有一点就是不敢正视当代史的研究,使历史研究与当代社会脱节,史学为现实服务的宗旨没能很好地体现出来,因而使人们萌生出“学史无用”的想法。直笔书当代,是中国史学的优良传统之一,应当引起我们的足够重视。 在中国传统史学发展的早期,历史学家就很重视研究当代社会,在他们的笔下留下了许多当代社会的历史画卷。当然,直笔书当代,会有很多框框,也可能要冒危及人身安全的风险。因为在古代社会,史学是为政治服务的,也就是为君主个人服务的,要直书必然要触犯当权者的利益,当权者可能会百般阻挠,但历史学家还是本着作史的真实性的原则,不避危险,奋笔直书。 如《左传》中所载的“崔杼弑其君”,“赵盾弑其君”的故事就是明证。据《左传·宣公二年》所载,“赵穿(晋)灵公于桃园,宣子未出山而复。太史书曰:‘赵盾弑其君’,以示于朝。宣子曰:‘不然’,对曰:‘子为正卿,亡不越境,反不讨贼,非子而谁’!宣子曰:‘呜呼!我之怀矣,自诒伊戚。其我之谓矣’!”又《左传·襄公二十五年》所载齐国事,崔杼杀了其国君,“太史书曰:‘崔杼弑其君。’崔氏杀之,其弟嗣书,而史者二人。其弟又书,乃舍之。南史氏闻太史尽死,执简以往。闻既书矣,乃还”。这两则故事反映了先秦史家重视当代史的现象,他们那种勇于献身,捍卫史学真实性的精神,为后来史学家所承继。如大历史学家孔子不仅盛赞他们为“良史”,而且在著史过程中更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在他的笔下,对于当时各诸侯国不合乎礼义的事大书特书,毫不隐瞒,一部《春秋》基本上就是对当代社会的记叙。 春秋之际,王室衰微,诸侯强大,越权犯上屡见不鲜。孔子对于这些不合乎旧礼的现象大为不满,故在他的著作中对此多有记载:对春秋时期三家分晋,私铸刑鼎,“八佾舞于庭”,“旅于泰山”(《论语·八佾》)等破坏礼制的行为大书特书,鞭笞诸侯,捍卫周礼。尽管他这一套作法不一定符合时代潮流,政治上表现为落后、守旧的政治观,但他敢于面对现实、面对当代、不畏强权的品格尤为可嘉,这不但为历史研究积累了丰富的史料,而且为后来史家勇于写当代史的优良传统做出了一定的贡献。 秦汉以后,中国社会步入封建社会,集权专制高度加强,学术为政治服务的目的更加明确,封建专制政治对人们的言论著述控制的更加严厉,从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到汉武帝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及到清代的“文字狱”等,在文化学术领域的专制达到高潮。在这种政治高压之下,许多史家不敢讲真话、记真事、或违心歌功颂德或采取明哲保身的态度,隐而不写,避而不书,给中国传统史学的研究和著述罩上了阴影,出现了曲笔之风,秽史之作,对于当代史的研究和著述更是举步艰难,下笔险生。尽管如此,仍有一批史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奋笔直书,以求得真论,对于当代史的记述更是甘冒风险,勤于著述。在这方面,应首推司马迁。司马迁著《史记》,功勋之最概不胜述,但求写当代史之举,可谓史界之楷模。在《史记》一书中,不但对汉以前的历史如实记载,对汉初几十年的历史更是记述真切。他写汉代史既不誉美,也不隐恶,比较真实客观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生活。这种敢于写当代史的壮举,被历代史家誉为美谈,扬雄盛赞《史记》为“实录”,班固称《史记》“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汉书·司马迁传》)。在封建社会,作为一个史家,敢于客观真实地反映当代历史,是很不容易的,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甚至于生命,然而司马迁做到了这一点。在《史记》一书中,对于汉初的历史做到了实事求是的客观记载。如写汉高祖刘邦,既写他足智多谋,灭诸侯取天下的丰功伟绩,又对他那种流氓无赖的本色揭示得淋漓尽致;对汉武帝,既写他雄才大略、重用人才,又对他穷兵黩武、重用酷吏,搞得民不聊生的现象大加鞭笞。汉兴几十年,社会生产力得以发展,经济繁荣,社会安宁,司马迁大加赞美,对封建统治者的穷奢极欲、挥霍无度,“纲疏而民富,役财骄溢,或者兼并豪党之徒,以武断于乡曲,宗室至士公卿大夫以下,争于奢侈,室庐舆服僭于上,无限度”(《史记·平准书》)的腐败现象也予以揭露。 总之,在《史记》一书中,对于当时社会矛盾的揭露比比皆是,使人们在读了《史记》之后,不仅佩服司马迁那流畅生动的文笔和敢于写当代史的勇气,而且对于人们准确把握汉初历史风貌,的确起到了一目了然的作用。与此相比,《汉书》的作者班固则大为逊色,就连以后所谓各代正史的作者们,由于诸种原因,丢掉了奋笔书当代的传统,对于自己所存时代不敢客观记载,使中国封建史学丧失了光辉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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