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史馆的职掌 史馆制度确立后,历代虽有变化,然考其职掌,大致有二:一修前朝史,二修当代史。我国古代有为前朝修史的传统,“国可亡,史不可亡”(19)。“史记成败,示劝惩,不可废也”(20)。历代统治阶级都能认识到前朝的历史价值,不回避历史,重视历史的连续性和继承性。这种认识还是难能可贵的。因此说,我国古代史学的兴旺发达是与统治阶级的重视分不开的。我国史籍种类繁多,体例多变,其中,正史绵延数千年。《史记》创纪传体之先河,后为历代取法因循。纪传体篇帙宏伟,“纪以包举大端,传以委曲细事,表以普列年爵,志以总括遗漏,逮於天文地理、国典朝章隐显必赅,洪纤靡失”(21)。于是,纪传体被奉为正史,名列众史之首。史馆制度确立以前,正史皆为私人撰修,或一人成就,或父子袭业。唐代始,正史撰修之权才转由朝廷加以垄断,为前朝修史成为史馆的一项重要住务。贞观三年,史馆刚移禁中,太宗就诏修五代史,一时名臣硕儒萃集史馆,短短数年就修成五代史和晋史六部正史。另有南史、北史为李延寿私撰,然得力于史馆史料和政府的支持,才得以完成,又因李在史馆中任职,曾先后参加晋书和五代史志的编修,因此,世人仍把南、北二史归于史馆名下。迄后,宋修唐史,元修宋、辽、金史,明修元史,清修明史,历代相承。一部二十四史篇帙长达3259卷,堪称我国古代的一部百科全书。其中2525卷成书于史馆,是为史馆对我国历史文化的一大贡献。 史馆的另一个任务就是撰修当代史,即实录和国史。实录是根据帝王的记注史料(或称记注档案)而修撰的一种编年体史书。最早出现于南朝之梁。我国古代有君举必书的传统,西周时就有“左史记言,右史记事”(22)的记载。北魏开始设专官负责记注,唐代设起居舍人和起居郎分掌,至宋更设起居院,记注制度趋于鼎盛,历元、明、清,世代延绵,形成了大批记注档案。为撰修当代史提供了丰富的第一手原始史料。根据这些记注档案,按年月先后编成当朝的日历。史馆再根据日历等史料修成实录。自唐开始,每当一个皇帝死后,嗣位新君即命史馆撰修大行皇帝的实录,以后沿为定制。据统计,至清光绪朝止,历代共修有实录116部(23),但绝大部分现已遗失。唯明、清实录尚存完整。明代太祖至熹宗十五帝,共修实录十三部,计2909卷。清太祖至德宗十一朝,共修实录4355卷(24)。为我们保留下了丰富的历史史料。 编修国史主要取材于实录。国史一般也是后代皇帝为前代编修,自史馆出现后,历代都曾大规模地编修国史。如唐代先后八次,宋代先后六次编修国史(25),明清时次数更加频繁。国史为纪传体史书,与正史大致相同。 为了修史,史馆积累了大量的档案史料。凡当代帝王的记注史料、军国大政的记载、天文祥异、风土民情等都在收集之列。另外还有大量的前朝档案,包括实录、国史、档案原件、诸家传记、小说野史等等。史馆位崇势重,在档案史料的收集方面是很有成效的。为了修史,有时封建帝王也会不厌其烦地颁诏征集,甚至不惜重金收买史料。如宋咸平年间,真宗下诏收集史籍,“有进纳者,卷给千钱,三百卷以上,量材录用”(26)。因此,史馆不但是国家修史的御用机构,而且还是国家最大规模的档案图书保管机构。史馆设有专门保管库房,并设有一批低级胥吏负责具体的保管、整理和抄录工作,供史官修史之用。史馆对档案图书的收集保管,保证了修史工作的开展,同时在保存传播历史文化方面也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我国自古史职尊崇,历代“无不建官分职,克慎其选”(27)。“一经此职,遂为名流”。史馆成为史官的会萃之所。史馆地置禁中,由宰相监领,名臣硕儒操刀,掌褒贬之大权,评历史之功过,一字褒贬,千载流传,对社会政治有着巨大的影响。受到历代帝王的重视。史馆是皇帝经常出入之所,皇帝亲自选择任命史官,有的皇帝还要亲自拟定编修规则,参加修史活动。唐太宗就曾亲自参加了《晋书》的撰着,他为宣帝、训帝二纪和陆机、王羲之两传撰写了论赞,《晋书》因此题为御撰。明太祖出身贫苦,文化不高,但也亲自参与了《元史》的撰修工作,“笔削皆取上裁,且见文稍深古者辄芟去”(28)。统治阶级把修史当作一项重大的政治活动,每当一史修成,都要举行隆重的献书仪式。对待参与修史的史官,“当世之君,莫不隆其礼命,形於诏奖,或蕃锡加等,或崇进异数,以至推恩而延赏,追美而饰终”(29)。可谓皇恩浩荡。历代最高统治者为什么如此热情地关注史馆的修史活动呢?纠其原由,主要有四:其一,需要通过修史借鉴前朝经验。唐宗宋祖身经乱世,深感以史为鉴之重要;朱明王朝以布衣得天下,极需借鉴前世之兴衰;元、清建国文化落后,更奉汉族王朝治国经验为圭臬。其二,设立史馆为前朝修史,可以证明新王朝的合法地位。史学上的“正统”之说在封建社会的政治思想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一定程度上左右着民心的相向。历史上得中国者未可以言正统,“夷狄行中国之事曰‘僭’,人臣篡人君之位曰‘逆’”(30)。新王朝建立后,最关心的就是要自圆其正统说,“正统之说立,而后人君之位尊”(31)。为此,“千余年来,陋儒{K18B01.jpg}{K18B01.jpg}於此事,攘臂张目,笔斗舌战,支离蔓衍,不可究诘”(32)。就连那些偏国鄙邦,虽不敢与中原王朝争正统,也要通过修史编造一些君权神授的神话,证明自己的政权也同样有命在天。其三,需要用修史点缀升平,铺张门面,笼络士人,特别是吸引那些“不食周粟”的前朝遗贤,消磨他们的敌对意识。如明初,明太祖曾诏山林遗逸之士十多人同修元史,“时杨维桢年七十余,亦聘至修史,史成,作老客妇吟,见意放归”(33)。清为修明史专开“博学鸿词科”网罗明末遗士,后又以官、俸相诱,终于取得五十多人。清政府曾请明末着名学者黄宗羲协助编修明史,遭到拒绝,但答应以通信方式协助。他的学生万斯同则以布衣身分参与明史的编修。他们怀恋故国,“惟恐众人分操割裂,使一代治乱贤奸之迹,暗昧而不明耳”(34)。其四,通过史馆垄断修史,控制褒贬大权,宣扬本阶级的思想,为本朝统治者歌功颂德、树碑立传。修史,特别是修当代史直接关系到统治阶级的毁誉,当然受到统治阶级的最大关注,如北齐神武帝曾对着作郎魏收说:“我后代声名,在于卿手,最是要事,勿谓我不知”(35)。一语道破了统治阶级关心修史的阴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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