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明历史学在新时期深刻变化的另一点是,历史学摆脱了过去长期封闭的状态,开始与国际史学接触和对话。在过去“左”的思潮的影响下,除了客观上与国际史学的隔绝外,主观上还简单地否定一切外国史学,动不动就扣上“没落的资产阶级史学”或“修正主义史学”的帽子横加批判。这样对历史学的正常发展是十分不利的。历史学作为一门现代的科学学科,要想获得迅速的发展,不可能关起门来,与世界文明的总体发展相隔绝。这在当前世界的联系日益密切的信息时代尤为明显。一般说来,一门现代的规范化的科学学科,包括社会人文学科,在不同的国家和社会里,其学科建设中会有许多共同点,会有许多可以借鉴和参考的成分。这些学科的成果中,凡属认真严肃的学术著作,很多都应属于人类文明的成果,都是应该认真加以研究和思考的。如果简单地加以否定和摒弃,结果只能是束缚了自己的手脚,使自己闭目塞听,并脱离开世界文明发展大道,不能广泛吸取各种养料,从而妨碍自己正常的学科建设和发展。应该看到,在不同的社会制度下,或者受不同的世界观、历史观的影响,历史学的建设和发展会有差别,乃致有很大的差别。因此,在借鉴和引进国外的史学成果时必须加以必要的科学的批判分析,切忌全盘照搬。但与此同时,也不应把这些差别绝对化,看不到其中有一定的共同性和可以参考借鉴之处。很难设想,历史学可以与国际史学完全隔绝而获得正常的发展。我国历史学在改革开放新时期的迅猛发展已经清楚地说明了这点。 关于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历史学与国际史学的交流与接触,国外大量史学著作、史学流派、史学理论和方法的被介绍和借鉴的情况,已有很多论述。任何史学工作者和对我国历史学这段情况有所了解的人,都会很清楚地知道和感受到这点。限于篇幅,这里不必多说。我们只需强调指出一点,即这种封闭状况的被打破和回到世界文明发展大道是历史学的学科建设所绝对必需的,是历史学的正常发展的必要条件。 自然,历史学在新时期的变化并不只有上述两点。但这两点已足以说明问题,特别是说明历史学变化发展的特点,即向自身学科特性的回归和在此基础上的发展。这是十分值得注意的重要的变化,是近20年来历史学发展的最重要的特点。 最后,还需对这个变化说明几点。 第一,忽视历史学本身的学科特性和学科建设的需要,不尊重历史学自身的发展规律,是历史学受“左”的思潮影响的重要表现之一,也是我们应该认真吸取的重要教训之一。这自然不是说,过去历史学就毫无成就可言。相反,过去30年的成就是相当大的,是无法抹杀的。这一方面是因为,历史学在过去受“左”的影响有一个过程,在这过程中是有反复和斗争的。只有在十年动乱时期才可说是“万马齐暗”,即使在那时有头脑的历史学家依然在思索,在积累,在准备。另一方面,广大历史学家的辛勤劳动及其研究成果始终是历史学发展的主流,是应该充分肯定的。即使不少著作在不同程度上可能受到当时“左”的影响,带有时代的局限,但并不能影响全局,更何况不同专业、不同领域、不同专题,受“左”的影响是不一样的。因此,绝不能在总结教训、分析存在的问题时看不到成绩。这是必须十分注意的。 第二,新时期历史学的迅速发展和巨大成就,是有目共睹的。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历史学对自己学科特性的回归,并努力探索和按照自身的规律和特性来进行学科的建设和发展。这是带有根本性质的成就,自然值得高兴。但是也应清醒地看到,目前这个过程还只是开始,还有许多繁重的工作要做。这是因为,其一,20年的时间不算长,我们对很多有关问题还认识不够,经验也还缺乏。这有待我们在今后不断探索,加强研究,加深认识,积累经验。在这期间也可能出现挫折、错误和反复,会遇到各种困难,对此应有必要的思想准备。其二,历史学本身是在广大史学工作者的实践中不断发展的。这里包括国内外的史学工作者。因此,对历史学的建设和发展的探索是没有止境的。我们应该在这方面不懈努力。 第三,我们所以强调要尊重和研究历史学的特性、学科要求和发展规律,一方面是由于这是符合客观事物发展的需要的,是实事求是精神的体现;另一方面也是由于我们过去对此太不重视。但同时要防止走向另一种片面性。要看到,历史学的学术本质、学科特性和发展规律的确是一个重要问题,是发展历史学所必须遵循的。然而,这个问题纵然重要,也不能把它绝对化、简单化。这里特别需要提出两点:其一,对历史学学科特性的探索和按照其特性发展历史学,对我们来说,都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历史学的学科发展不仅不排斥理论,而且近年的发展表明,理论的作用越来越显得重要。诚然,不用马克思主义指导,历史学也不是不可能获得发展,但马克思主义毕竟是迄今最成熟、最科学的理论体系。我们理应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至于过去曾经有过的教条主义、简单化的偏差,那是吸取教训加以改进的问题,绝不能因噎废食。其二,强调重视历史学的学科特性,并不是要历史学脱离现实,躲到所谓学术的象牙塔里去。恰恰相反,历史学的正常发展是不可能脱离现实的。用历史学的术语来说,就是历史学应该注意发挥社会功能。过去在这方面的偏差,不在于要历史学关注现实,而是在这个问题上大大地做过了头,是在完全忽视和抹杀历史学特性的情况下片面地强调为当前政治服务。我们要做的是,改正过去的偏差,使历史学能更好地发挥社会功能。这里重要的一点是,必须认清,历史学的科学功能、学术价值是它的社会功能的基础。两者是相辅相成的。如果离开历史学的科学功能来要求社会功能,其结果必然是十分可悲和可恶的。这会把文艺创作中的“戏说”一类做法搬到严肃的学术研究中去,甚至更为恶劣。这是必须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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