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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书》、《陈书》的编纂得失(3)

http://www.newdu.com 2017-08-28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 赵俊 参加讨论

文饰的另一个表现是作人情佳传。唐初所修诸史,作人情佳传是较普遍现象。刘知几批评说:"自梁、陈已降,隋、周而往,诸史皆贞观年中群公所撰,近古易悉,情伪可求。至如朝廷贵臣,必父祖有传,考其行事,皆子孙所为。"(51)如《周书》卷三十六《令狐整传》(整为《周书》作者令狐德棻祖父)、卷三十九《杜杲传》(杲为唐初宰相杜如晦曾伯祖)、卷四十八《萧詧传》(詧为唐初宰相萧瑀祖父)。魏徵素以廉洁刚直著称,但其所主《隋书》也有人情佳传,如卷五十六《令狐熙传》(熙为令狐德棻父),卷六十六《房彦谦传》(谦为唐初宰相房玄龄父)。姚思廉也未能冲出作人情佳传的窠臼。《陈书》的《虞荔附弟寄传》、《姚察传》颇多溢美之辞。察为思廉父,其情可知,至于虞氏兄弟,赵翼指出:"盖姚察父子本与刘师知及寄兄荔同官于陈,入隋又与荔之子世基、世南同仕,遂多所瞻徇而为之立佳传也。"(52)
    清代赵翼、王鸣盛、钱大听等人以及《四库总目》等,均指出过梁、陈二书的一些舛误,兹不具引。陈垣先生在总结校勘方法时曾提到一种"本校法",即"以本书前后互证,而抉摘其异同,则知其中谬误。"(53)这里就采用"本校法"再指出梁、陈二书的若干舛误。
    《梁书·刘季连传》,前云"新城人赵续伯杀五城令",数行以后则云"巴西人赵续伯又反"。按隋志新城郡旧有伍城县,隋改郪县。赵续伯当以新城人起义,因被刘季连镇压,或逃入巴西郡又反也。又《张缅附弟缵传》云,大同五年高祖手诏缵为尚书仆射,同卷《附弟绾传》叙事时提到张缵,在大同四年已是仆射。
    《陈书·世祖九王传》云:伯谋"太建中,立为桂阳王"。而《废帝纪》载,光大二年七月壬戌"伯谋为桂阳王"。同卷又云"巴山王叔雄字子猛,高宗第十八子也,太建十四年,立为巴山王。"但卷六《后主纪》云:太建十四年,立"皇弟叔熊为巴山王"。"雄"与"熊",不知孰是孰非。类似谬误还有一些,就不一一列举了。
    《梁书》不载后梁事,是一大缺点。萧詧是梁昭明太子长子,于公元554 年勾结西魏军攻入江陵,杀死梁元帝,"乃选百姓男女数万口,分为奴婢,驱入长安;小弱者皆杀之。"(54)西魏立萧詧为梁王,詧居江陵,先后为西魏、周、隋附庸,其政权历三世(33年),史称后梁。《梁书》竟不为萧詧立传,受到后世学者批评。赵翼云:
    《梁书》专纪萧氏,则萧氏子孙建国称帝者,安得竟从删削。此究是《梁书》缺处。谓宜在《昭明太子传》后备载詧以下三世,则位置得宜矣。(55)
    柴德赓先生云:
    《梁书》于昭明太子长子萧詧不为立传,……于昭明太子传不及其子。《河东王詧传》但言詧为昭明第二子,其兄为谁也不指明,惟于挑拨詧、誉与绎之间的《张缵传》中述及岳阳王詧,《元帝纪》亦言萧詧,但无交代,竟似不知为谁氏子者。萧詧此人,对梁说,是勾结外敌的罪魁。姚察在陈撰《梁书》,应予以贬斥,避而不谈,使人不解。(56)
    《梁书》为什么不为萧詧立传呢?这是因为,如立传则必予以贬斥,而唐初情势不允许这样做,这主要有两方面的客观因素,首先,李唐王朝自以为承继魏、周、隋"正统",而视南朝"自命正朔",后梁虽于梁是叛逆,但却附庸于魏、周、隋,贬斥后梁叛逆难免有"物伤其类"之嫌,于王朝正统不大光彩,而为萧詧立传于周,则不必贬斥。关于李唐尊奉正统问题。《旧唐书·令狐德棻传》记载很清楚。令狐德棻在向唐高祖建议修前代史时说。
    陛下既受禅于隋,复承周氏历数,国家二祖功业。并在周时,如文史不存,何以贻鉴今古?这一对修史重要性的强调,触及了李唐王朝敏感、关心的问题,唐高祖准奏,下诏修前代魏、周、隋、梁、齐、陈史。这个排列顺序就很说明问题,而且诏书中还有这样的说明:
    伏羲以降,周、秦斯及,两汉传绪,三国受命,迄于晋、宋,载籥备焉,自有魏南徙,乘机抚运,周、隋禅代,历世相仍。(57)
    唐是继隋的,这里排列出从古到隋的正统王朝,魏、周、隋都为正统,对南朝政权和北齐政权,则这样表述:
    梁氏称邦,跨据淮海,齐迁龟鼎,陈建皇宗,莫不自命正朔,绵历岁祀,各殊徽号,删定礼仪。(58)
    这就明确指示出梁、齐、陈不为正统。
    其次一个因素,萧詧为唐初宰相萧瑀的祖父,而且萧瑀主持武德年间修前代六史,令狐德棻参予修周史,虽"不就而罢",但其修史具体方案很可能会对贞观年间修前代史发生影响。试想,瑀主持修史,自然不会把萧詧列入《梁书》,而要写成佳传,就必然列入《周书》。后来事实证明,在贞观所修五代史时,德棻为詧在《周书》立佳传,思廉自然不需要在《梁书》为詧立传加以贬斥。另外,姚察先撰部分梁史,很可能有詧传,因为其对于梁史来说是个重要人物,应立传加以贬斥而无须为之讳。然而思廉在唐初则不能不有所顾虑,所以姚察即使先为詧作传。思廉也不会收入《梁书》。
    《梁书》不立《方伎传》是一大缺憾,使许多科技史实不载,赵翼云:"《梁书》有不必立传而立者,又有应立传而不立者",他认为不必立《止足传》,其传入"自可入《良吏传》",另外应立《方伎传》,"方伎一门,累代所不废,梁时沙门释宝志,精于佛学,能知未来……此岂得无传。乃《梁书》无方伎一门,遂少此传。"(59)赵翼所言虽有见地,但未尽合理。《止足传》固然其传入可纳入《良吏传》,但《梁书》这样安排也自有深意。梁代统治集团内部互相倾轧,争权夺利。思廉立《止足传》是表示对功成身退之人的赞誉。他在史论中赞扬此传中人"比夫怀禄耽宠,婆娑人世,则殊间矣"。借此表明自己对趋炎附势,拼命钻营之徒的憎恶。
    《梁书》确实应立《方伎传》,但如像赵翼所云载沙门宝志的谶记云云,则大可不必。在一般正史中,科技方面人物事迹往往收入《方伎传》中,这在我们看来才是《方伎传》的价值所在。思廉祖父僧垣是以医术知名梁代,而他却感到行医是不大光彩之事,在为父姚察作传时加以隐讳。不重视科技,这是封建时代士大夫、学者易犯的通病。由于未立《方伎传》,梁陈二代科技史实,在两书中记载甚少,《梁书·陶弘景传》关于他科技方面的成就,只简单提及几句,"尤明阴阳五行,风角星算,山川地理,方图产物,医术本草。著《帝代年历》,又尝造浑天象"。而对他重要的医药学著作《本草经集注》,《肘后百一方》则未述及。
    注释:
    ①《梁书·周捨传》。
    ②《梁书·刘显传》。
    ③《梁书·裴子野传》。
    ④《梁书·刘杳传》。
    ⑤《陈书·顾野王传》。
    ⑥《陈书·陆琼传》。
    ⑦《陈书·庾持传》。
    ⑧据《周书·姚僧垣传》,和《北史·姚僧垣传》,姚察弟最"撰《梁后略》十卷,行于世"。
    ⑨可资参考的起居注较多,达五种。有《陈永定起居注》八卷、《陈天嘉起居注》二十三卷、《陈天康、光大起居注》十卷、《陈太康起居注》五十六卷、《陈至德起居注》四卷。
    ⑩《史通·古今正史》
    (11)《四库总目》云:"考《隋书·经籍志》有顾野王《陈书》三卷、傅縡《陈书》三卷……",误把两唐志的著录当成《隋志》著录。
    (12)《梁书·武帝纪》。
    (13)《陈书·宣帝纪》。
    (14)《陈书·世祖纪》。
    (15)《梁书·王僧孺传》。
    (16)《梁书》的《武帝纪》、《简文帝纪》。
    (17)《梁书·武帝纪》。
    (18)《梁书·太祖五王·萧秀传》。
    (19)《梁书·武帝纪》。
    (20)《梁书·张稷传》,又《吕僧珍传》作"唐瑀之"。
    (21)以上均见《梁书·刘季连传》。
    (22)《梁书·长沙嗣王业附弟藻传》。
    (23)《梁书·乐蔼传》。
    (24)《梁书》的《武帝纪》、《谢朏附弟子览传》、《蔡撙传》。
    (25)《梁书·康绚传》,又《张稷传》作"郁州人"徐道角。《魏书》的《世宗纪》、《游肇传》作"徐玄明"。
    (26)《梁书·张齐传》。
    (27)《梁书·武帝纪》。
    (28)《梁书·陆襄传》,《南史·陆襄传》作"鲜于琮"。
    (29)《梁书·武帝纪》,《陈书》的《高祖纪》、《杜僧明传》。
    (30)《梁书·武帝纪》,又《张缅附弟绾传》作"刘敬宫"。
    (31)《梁书·陈庆之附子昕传》。
    (32)《陈书·任忠传》。
    (33)《廿二史札记》卷十,"南史删梁书处"。
    (34)柴德赓《史籍举要》云:"今《梁书》五十四、五十五两卷所载凡二十六国"。所云国数不确。《诸夷传》只卷五十四这一卷。
    (35)《廿二史札记》卷九,"古文自姚察始"。
    (36)《梁书·徐{K14602.JPG}传》。
    (37)《梁书·简文帝纪》。
    (38)《梁书·裴子野传》。
    (39)《陈书·蔡景历传》。
    (40)《陈书·江总传》。
    (41)《陈书·姚察传》。
    (42)《廿二史札记》卷十"南史增删梁书处"。
    (43)指《梁书·羊侃传》。
    (44)《廿二史札记》卷一一,"南史增梁书琐言碎事"。
    (45)《梁书·王僧辨传》。
    (46)《南史》卷六六。
    (47)《陈书》卷二八。
    (48)以上为《南史·昭明太子统传》。
    (49)《陔余丛考》卷七,"梁陈二书"。
    (50)同上卷,"陈书亦多芜词"。
    (51)《史通·曲笔》。
    (52)《二十二史札记》卷九,"陈书多避讳"。
    (53)《校勘释例》卷六。
    (54)《梁书·元帝纪》。
    (55)《陔余丛考》卷七,"梁书编次失当"。
    (56)柴德赓:《史籍举要》。
    (57)《旧唐书·令孤德棻传》中此句后,中华书局标点本断为逗号,误,应为句号,因为此处是说明正统与非正统之分。以下"自命正朔"是指梁、齐、陈。
    (58)《旧唐书·令狐德棻传》。
    (59)《廿二史札记》卷九,"梁书有止足传无方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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