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维(1877-1927)可以作为这一时期的代表人物。当1909年罗振玉编《敦煌石室遗书》时,他就译出斯坦因《中亚细亚探险记》。以后,他又翻译了伯希和《近日东方古言语学及史学之发明与其结论》(《观堂译稿》,1919),特别推崇后者所论敦煌迄于阗古代通行伊兰语的观点。他和罗振玉在接到沙畹寄送的《斯坦因在东突厥斯坦沙漠中发现的汉文文书》稿本后,即着手考释这些敦煌、罗布泊、尼雅等地出土的汉晋简牍,最后辑成《流沙坠简》(1914;增订本,1934)。他还根据日人狩野直喜所录伦敦藏敦煌写本,撰有一系列跋文(1919);并且在沙畹和伯希和关于摩尼教长文的启发下,撰《摩尼教流行中国考》(《亚洲学术杂志》11,1921),于前人论说有所补正。由这些新史料出发,王国维利用他提出的二重证据法,写出了一系列重要的西域史论文,如《西胡考》(1919)、《西域井渠考》(1919)、《高昌宁朔将军麴斌造寺碑跋》(1919)、《书虞道园高昌王世勋碑後》(1919)、《西辽都城虎思斡耳朵考》(1925)、《鞑靼考》(1925)、《辽金时代蒙古考》(1925),并著《古行记校注》(1925)、《蒙古史料校注四种》(1926,以上均见《王国维全集》)。从两汉到元明,西域史上许多重要问题王国维都接触到了。王国维的西域史研究,既直接继承了清朝以来西北舆地之学的传统,又吸收了西人在新疆、甘肃等地的考古学成绩,因此较徐松为代表的清朝学者更高一筹。他的成果不仅为国人奉为经典,而且也受到伯希和这样的海外中亚学者的重视。 另一位开风气的学者是陈寅恪(1890-1969)。他早年长期游学欧美,除通晓西方现代语言外,又遍读与中国相关的各种东方语言,加上他对中国古籍的深厚功底,使他在回国后的1926-1930年一段时间里,也为西域史研究做出了贡献。在此期间,陈寅恪发表的有关文章如下:《大乘稻芊经随听疏跋》(1927)、《有相夫人生天因缘曲跋》(1927)、 《童受〈喻鬘论〉梵文残本跋》(1927)、 《忏悔灭罪金光明经冥报传跋》(1928)、《须达起精舍因缘曲跋》(1928)、《敦煌本十诵比丘尼波罗提木叉跋》(1929)、 《元代汉人译名考》(1929)、《大乘义章书后》(1930)、 《敦煌本维摩诘经文殊师利问疾品演义跋》(1930)、《灵州宁夏榆林三城译名考》(1930)、《吐蕃彝泰赞普名号年代考》(1930)、《敦煌本唐梵翻对字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跋》(1930,以上均收入《金明馆丛稿初编》及《二编》)。 在王国维和陈寅恪的史学研究中,西域史研究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但他们综合中外史料、胡汉文献以及考古材料的研究方法,给以后的西域史研究以强烈的影响。 二三十年代是近代中国学术发展的一个高潮阶段,西域史研究也同样产生了一批重要的成果。陈垣(1880-1971)对中西交通史的研究,特别是外来宗教的讨论,澄清了许多外来宗教在西域的流行以及西域人来华等问题。他的主要论著有《元也里可温教考》《东方杂志》 15 ,1918)、《火祆教入中国考》(《国学季刊》1∶1,1923 )、 《摩尼教入中国考》(《国学季刊》1∶2,1923)、《元西域人华化考》(《国学季刊》1∶4,1923;《燕京学报》2,1927)、 《回回教入中国史略》(《东方杂志》29∶1,1928)。 另一位中西交通史专家张星烺(1888-1951),分类汇辑了中外史籍中的有关材料,编成六册《中西交通史料汇编》(辅仁大学图书馆,1930),其中中亚一册,实为西域史料的一次系统整理。冯承钧(1887-1946)除在翻译法人西域史研究论著中附加大量自己的考证外,还写有《楼兰鄯善问题》(《辅仁学志》8∶1, 1932)、《鄯善事辑》(《国立华北编译馆馆刊》2∶10,1943)、《高昌城镇与唐代蒲昌》(《中央亚细亚》1 ∶ 1 ,1942)、《高昌事辑》(《国立华北编译馆馆刊》2∶9,1943)、《辽金北边部族考》(《辅仁学志》8∶1,1939)等论文,为鄯善和高昌国史的研究,奠定了史料基础。向达(1900-1966)的《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燕京学报》专号,1933),系统探讨了西域文明对中原文化的影响。他还著有《汉唐间西域及海南诸国古地理书叙录》(《北平图书馆馆刊》4∶6,1930),实为其后来整理西域史书的先声。此外,张凤《汉晋西陲木简》(有正书局,1931),考释了斯坦因第三次中亚考察所获敦煌和尼雅等地的简牍文书。曾问吾《中国经营西域史》(商务,1936)〔1〕,则从中原王朝的角度,全面考察了西域史, 但重在近现代史。还值得一提的是,40年代,邵循正(1909-1973)据布洛舍(E.Blochet)刊剌失德丁波斯文《集史》,译出若干篇,兼做考释(后收入《邵循正历史论文集》,北京大学,1985),惜未能继续。 总体来看,这一阶段的研究取得不少成绩,但不少有分量的论著主要的着眼点是中西交通史,西域的史事只是连带论及。对某些汉籍做了专题整理,但于出土文献利用不多。由于其时研究者专业还没有严格的确定,所以对西域史的研究尚不系统全面,但其突出的一个成就是把中文史料做了许多分类整理。 值得一提的是,1927-1935年中瑞西北科学考察团的中方成员黄文弼(1893-1966),在此期间曾先后三次前往新疆做考古调查和发掘,足迹遍及塔里木盆地周边重要的遗址,而重点发掘了罗布泊地区、吐鲁番盆地,以及库车、和田的墓葬、城址、寺院、石窟等。在野外考古工作结束后,黄文弼先后出版了考古报告《高昌》(中国学术团体协会与西北科学考查团,1931)、《罗布淖尔考古记》(国立北平研究院史学研究所与中国西北科学考查团理事会,1948);但对于西域史研究更为重要的发现,则由于种种原因而迟至解放后才整理出版,即《吐鲁番考古记》(中国科学院,1954)、《塔里木盆地考古记》(科学,1958)。因此,除高昌外,他的考古学成果没能很快反映在同时代的西域史研究中。黄文弼还根据考察所得,撰写过一些专题研究论文,尤其重在一些考古遗址和古籍记录的对证上。这些文章已汇辑为《西北史地论丛》(上海人民,1981)和《黄文弼历史考古论集》(文物,1989)。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