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翼的诗和史学(4)
在治史方法上,他提出了一套似是而非的说法,也须予以澄清。《小引》中说:“间有稗乘脞说与正史歧互者,又不敢诧为得间之奇。盖一代修史时,此等记载无不蒐入史局,其所弃而不取者,必有难以征信之处,今或反据以驳正史之说,不免贻讥有识。”钱大昕曾誉之为“论古特识”,后人也多从而称道之。其实这个原则在唐以前各史还大略适用,因为那时的野史笔记传世者很少,各史书编纂也比较严谨。后世各史书皆为官修,既多芜杂缺漏,而传世的野史笔记又不乏佳作,所以在宋以后这一条原则便不能适用。这在《札记》本身就有许多明例,尤以《明史》部分采用野史之文为多,可见此说是不能成立的。又乾隆年间,于《辽》、《金》、《元》各史之人、地、官制等译名均重新改定,造成学术界一场混乱,而《札记》之译名,或新或旧,无一定标准,更形成一种意外的缺陷。 四 《廿二史札记》之谬误虽多,究不能掩没其优点,故成书之后,即为世人所重。钱大昕为作序,论之云:“先生上下数千年,安危治忽之几,烛照数计,而持论斟酌时势,不蹈袭前人,亦不有心立异,于诸史审定曲直,不揜其失,而亦乐道其长,视郑渔仲、胡明仲专以诟骂炫世者,心地且远过之。”周中孚作《郑堂读书记》,于《廿二史札记》之论断,全取钱氏之说,可见其评语已为世人接受。而在经学居优势的时期,此书在史学上虽有创造性的成就,未能引起一般人重视。如钱大昕与王鸣盛二人皆重经学,其工作亦较严密,赵氏之书比之则如附骥尾。故周中孚云:“在近儒评史之书,群推王、钱两家,然惟云崧堪与之鼎立尔。”(《郑堂读书记》卷三六)虽有意扬之,而正透露了当时人之重彼轻此。梁启超也说:“清代学者之一般评判,大抵最推重钱,王次之,赵为下。”(《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第十五章) 《廿二史札记》在史学上既有其特殊的成就,尤其是为读二十四史者起着入门引导的作用,世人之评价遂渐提高。早年即传入日本,为彼邦人士所重视,并予以翻刻。赖襄子成于丙戌年(道光六年,1826年)所写之跋语云:“王鸣盛有《十七史商榷》,钱大昕有《二十二史考异》,皆与赵书同体,而赵可资实用。”又云:“世人往往贵耳贱目,若瓯北者,措诸古人中极难得者,虽曰史学千古一人可也。”(文久元年谦谦舍刊本)其评价已列于钱、王二氏之书以上。民国时期,梁启超谓钱、王二人之书,“其职志在考证史迹,订讹正谬。惟赵书于每代之后,常有多条胪列史中故实,用归纳法比较研究,以观盛衰治乱之原,此其特长也。”(《清代学术概论》第十四节)又说:“赵书能教吾侪以抽象的观察史迹之法。”并谓轻视赵书者为“陋儒”。(《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第十五章)梁氏虽以三书并举,而隐示赵书有高于钱、王二人之书者。中华书局编印《四部备要》,独取《廿二史札记》而不取钱、王二书,其《书目提要》云:“在清代史学书中,其实用盖在钱大昕《二十二史考异》、王鸣盛《十七史商榷》上也。”皆为实有所见之论。到现在,《廿二史札记》为读旧史者必备之书,绝不是出于偶然的了。
(责任编辑:admin) |
织梦二维码生成器
------分隔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