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学术文化史论中的科学观念
“科学”(science)这一概念,是西方舶来品。对于近代中国人来说,却有一个认识与 理解的过程,梁启超也不例外,在其学术史论著中,展示了他的这一思想发展轨迹。把 科学观念与梁启超连在一起,似乎会遭到一些人的异议,因为20世纪20年代中国现代思 想史上的一场著名争论--“科玄论战”拉开序幕。从整个过程来看,论战的主角是张 君劢和丁文江,但梁启超和胡适实为这场论战的幕后策划者。时人的看法为:梁启超为 彻头彻尾国粹的人生观--唯心论者--眷恋玄学;胡适为欧化的人生观--唯物论者 --崇拜科学。[1](P176)这样的评论实在是厚诬了梁启超。20世纪初的科学观念包括 科学思想、科学精神、科学方法等[2](P40),而科学一词既指自然科学,又包括认识事 物的科学法则、科学思想和科学精神。[3](P14)梁启超作为19世纪末20世纪初领潮流、 开风气的人物,探讨其科学观念的演变,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和实践意义。 一、梁启超对“科学”概念认识的演变 晚清时期,人们往往把从西方传进来的科学技术称为“格致”。后来,严复为进一步 明确其含义,用“西学格致”这个概念,“西学格致”就是science。在梁启超的学术 著作中,他对“格致”与“科学”这两个概念的界定也是逐步明确的。首次见到他提到 “格致”字样是在1892年,他撰写《读书分月课程》,所列的西学书里,即有《格致须 知》,但他没有对此书作详细介绍。1896年,在他撰写的《西学书目表序例》中,将算 学、重学、电学、化学、声学、光学、汽学、天学、地学、全体学(人体生理学)、动植 物学、医学、图学等称之为“西学”。这些学科属于自然科学,亦即西方意义上的近代 科学。但他在“杂类”里,亦有“格致”一目。这时,他的“格致”一词的含义就与上 述那些科目无甚关系,而且含义模糊,意思与时人的看法不尽相同。在1897年以前,中 文里还没有“科学”这个词。而日本则是在1874年,赴荷兰留学回国的西周时懋在《明 六杂志》上发表文章介绍西方文化时,最先把science译成科学。1897年,梁启超在11 月15日的《时务报》上介绍了康有为编写的《日本书目志》,在后来出版的这个小册子 中,列有《科学入门》和《科学之原理》两种篇目。这时,“科学”一词首次从日文变 成中文汉字。大概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梁启超也是首次接触“科学”一词。1902年,他 撰写《格致学沿革考略》时,他就有了明确的概念,当然其科学观念的产生得益于流亡 日本的阅历。《格致学沿革考略》前记说:“吾中国之哲学、政治学、生计学、群学、 心理学、伦理学、史学、文学等,自二三百年以前皆无以远逊于欧西,而其最所缺者则 格致学也。夫虚理非不可贵,然必借实验而后得其真。我国学术迟滞不进之由,未始不 坐是矣。”在导言中,他又说:“学问之种类极繁,要可分为两端:其一,形而上学, 即政治学、生计学、群学等是也;其二,形而下学,即质学、化学、天文学、地质学、 全体学、动物学、植物学等是也。吾因近人通行名义,举凡属于形而下学,皆谓之格致 。”[4](P951)这就表明此时,他对“格致”一词已经有明确的认识,与今天我们所说 的自然科学涵义相同。在此篇中,他还把“格致”与“科学”一词连在一起使用,如“ 凡学术思想之发达,恒与格致科学相乘”。同样是写于1902年的《论希腊古代学术》中 ,他谈到亚里士多德对哲学与科学的划分时,在“科学”一词后明确注释道:“中国所 谓格致学之类”。[4](P1016)这就表明这时,梁启超对作为“学科”的“科学”概念的 认识,已经很明确了,“科学”即格致学。 1904年,梁启超续写《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一文的近世部分时,不仅谈到作 为学科的科学,而且上升到对“科学精神”的界定。“所谓科学的精神何也?善怀疑, 善寻间,不肯妄徇古人之成说、一己之臆见,而必力求真是真非之所存,一也;既治一 科,则原始要终,纵说横说,务增高其条理,而备其佐证,二也;其学之发达,如一有 机体,善能增高继长,前人之发明者,启其端绪,虽或有未尽,而能使后人因其所启者 而竟其业,三也;善用比较法,胪举多数之异说,而下正确之折衷,四也。”[4](P609 )这段论述表明梁启超的科学观念又跃上一个新的高度,由“学科”层面上升到“精神 ”层面。他所理解的科学精神的内涵是:“求真”、“博学”、“创新”、“启迪”。 这样一种精神,并不局限于自然科学,而是涵盖包括社会科学在内的整个“学术”。 1911年,在《学与术》中,他又称引西方学者倭尔格对“科学”的界定:“科学(英science,德Wissenschaft)也者,以研索事物原因结果之关系为职志者也。事物之是非 良否非所问,彼其所务者,则就一结果以探索其所由来,就一原因以推断其所究极而已 。”[4](P2351)他承认科学的本质在于探索事物发展的内在规律,其对科学的认识又进 一步深化了。到1915年,留美学生任鸿隽、胡明复等创办《科学》月刊,任鸿隽在为《 科学》创刊号撰写的文章中对“科学”作了这样的界定:“科学者,智识而有统系者之 大名。就广义而言之,凡智识之分别剖居,以类相从,井然独绎一事物者,皆得谓之科 学。自狭义言之,则智识之关于某一现象,其推重实验,其察物有条贯,而又能分别关 联,抽举其大例者,谓之科学。”进而他又明确道:“今世普通之所谓科学,狭义之科 学也。”[5](P19)其意思表明,广义的科学包括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在内,狭义的是仅 指自然科学。1922年梁启超进行《科学精神与东西文化》的讲演时,对“科学”的表述 已非常清晰:“有系统的真知识,叫做科学”。他又对科学精神又作了定义:“可以教 人求得有系统之真知识的方法,叫做科学精神。”他对此定义作了3层意义上的解释: “第一层,求真知识。”求真知识的过程体现了“科学第一件主要精神”。“第二层, 求有系统的真知识。”“第三层,可以教人的知识。”而且更是特别强调:“所有政治 学、经济学、社会学……等等只要够得上一门学问的没有不是科学,我们若不能拿科学 精神去研究,便做哪一门子学问也做不成。”[4](P4006)在这里,梁启超的科学思想又 有新的突破,他提出了“社会科学也是科学”的概念,也同样需要有用科学的精神进行 研究。 综上所述,梁启超对科学与科学精神的认识经历了一个渐进的发展过程,一个从模糊 到混乱再至明确的过程。正是有了对科学与科学精神的逐渐清醒的认识,还早在1904年 ,梁启超就对中国传统学术缺乏科学精神展开了批判。
(责任编辑:admin) |
织梦二维码生成器
------分隔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