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学术文化史论中的科学观念(2)
二、对传统学术缺乏科学与科学精神的批判 明治维新以后的日本史学界,大量翻译西方学术著作。而此时流亡日本的梁启超“畴 昔所未见之籍,纷触于目,畴昔所未穷之理,腾跃于脑”,[4](P324)于是,“思想为 之一变”,使得他科学观念大增,所以易于从域外反观国内,以清醒、理智的态度审视 中国传统学术,在中国传统学术中看到的缺陷更多,其中最重要的是科学精神的匮乏, 他在《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第三章第四节《先秦学派与希腊印度学派比较》“ 先秦学派之所短”时,列举了6方面的缺点,其中前两项与梁启超对西方科学精神的体 认有关。“一曰论理Logic思想之缺乏也。”“二曰物理实学之缺乏也。”在这里,与 他在《格致学沿革考略》中所持论一样,认为中国缺乏自然科学,认定“我国学术迟滞 不进之由,未始不坐是也”。[4](P951)后又进而指出:“凡学术思想之发达,恒与格 致科学相乘。远而希腊,后而当代,有明征也。”他论述了由于自然科学不发达给整个 学术思想带来的危害:“故希腊学界,于天道、物理、人治三者,调和均平。其独步古 今,良有由也。中国大学,虽著格物一目,然有录无书;百家之言虽繁,而及此者盖寡 。其间惟墨子剖析颇精,但当时传者既微,秦、汉以后,益复中绝。惟有阴阳五行之僻 论跋扈学界,语及悟性,则缘附以为辞,怪诞支离,不可穷诘;驯至堪舆、日者诸左道 ,迄今犹铭刻于全国人脑识之中。此亦数千年学术堕落之一原因也。”[4](P581)其批 判的态度十分明显,使他的科学精神再一次得到彰扬。 1916年,他又撰文指出:“彼泰西各种学问,皆各有其甚深之根柢。分科研究,剖之 极细而入之极深。其适用此学问以施政治事,又积无量数之经验。发明种种原理原则而 恪守之,丝丝入扣。”盛赞西学的科学精神,“德国所以能以一敌八,常操胜算,恃学 问之力而已”。又特别指出,“我国非特在学殖荒落之今日,不能望其项背,即在学术 昌明之昔时,亦岂能得其仿佛。”再一次提出我国学术科学精神之缺乏,“盖我国研究 学问之法,本自与彼不同。我国学者,凭瞑想,敢武断,好作囫囵之词,持无统系之说 。否则注释前籍,咬文嚼字,不敢自出主张。泰西学者,重试验,尊辩难,界说谨严条 理绵密。虽对于前哲伟论,恒以批评的态度出之,常思正其误而补其阙。故我之学皆虚 ,而彼之学皆实。我之学历千百年不进,彼之学日新月异无已时,盖以此也。”[4](P2 845)这段褒贬分明的话,虽没标明以科学精神为比较衡量尺度,但是此中涵义亦可窥见 一斑。 1922年,他在科学社的年会上的演讲中更是明确指出:“中国人对于科学的态度,有 根本不对的两点:其一,把科学看得太低了,粗了。其二,把科学看得太呆了,太窄了 。”他剖析了中国人之所以缺乏科学精神的原因,基于对科学的不正确的认识。在此基 础上他又对“科学精神”作了三层意义上的解释(如前所述),即把它归纳为三种精神, 而且进一步指出,中国学术界因为缺乏这三种精神,所以生出了以下五种病症:“一, 笼统。”即标题、用语、思想笼统。“标题笼统”是指“有时令人看不出他研究的对象 为何物”。“用语笼统”指“往往一句话容得几方面解释”。“思想笼统”指“最爱说 大而无当不着边际的道理,自己主张的是什么,和别人不同之处在那里,连自己也说不 出。”“二,武断。”“立说的人,既不负寻证据说明理由的责任,判断下得容易,自 然流于轻率。许多名家著述,不独违反真理而且违反常识的,往往而有。”“三,虚伪 。”存在语句和思想内容两个方面的虚伪,这两种情况都误导世人。“四,因袭。”即 一味盲从古人,剽窃些绪余过活。所以“思想界不能有弹力性随着时代需求而开拓,倒 反留着许多沉淀废质在里头为营养之障碍。”“五,散失。”学术界一些思想伟大的人 ,对于某种学问有新发明,但是没有传承,其发明随着本人的生命而中断。 他对此五种病症作了总结:“以上五件,虽然不敢说是我们思想界固有的病症,这病 最少也自秦汉以来受了二千年。……试想,二千年思想界内容贫乏到如此,求学问的途 径榛塞到如此,长此下去,何以图存?想救这病,除了提倡科学精神外没有第二剂良药 了。”“今日我们在世界文化的民族中,算是最缺乏论理精神和科学精神的民族”,但 是,“此非前辈之责而今人之责也”。[4](P4009) 三、弘扬与阐发传统学术中的科学精神 梁启超在大力批判传统学术缺乏科学精神的同时,大力倡导与弘扬科学与科学精神, 而且还身体力行。1902年梁启超《论学术之势力左右世界》一文,对西方科学精神大加 赞颂:“亘万古,袤九垓,自天地初辟以迄今日,凡我人类所栖息之世界,于其中求其 一势力之最广被而最经久者,何物乎?”“曰智慧而已矣,学术而已矣。”[4](P557)他 认为中国学术思想落后于欧洲只是在近世才出现:“中世时代之学术思想,我中华第一 也;惟近世史时代,则相形之下,吾汗颜矣。”(《论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第一章总 论)要想重新兴盛,只能是对西方怀疑及实证等科学精神的引进。“呜呼!今日光明灿烂 如荼如锦之世界,何自来乎,实则诸贤之脑髓之心血之口沫之笔锋,所组织之而庄严者 也。”进而呼吁我国学者皆当有科学之精神,以“能左右我国,是所以我国左右世界也 ”。[4](P559) 在对待西学的态度上,就不仅是要引进形而下层面的自然科学,而是更要引进形而上 层面的哲学、政治、文化等社会科学了。1901年,他即撰有《霍布士学案》、《斯片挪 莎学案》、《卢梭学案》。1902年这一年,他写有《论希腊古代学术》、《亚里士多德 之政治学说》、《进化论革命者颉德之学说》、《近世文明初祖二大家之学说》、《天 演学初祖达尔文之学说及其略传》、《法理学大家孟德斯鸠之学说》、《乐利主义泰斗 边沁之学说》、《近世第一大哲康德之学说》等一系列介绍西方学术大家的文章。这些 学案或学说,“则为泰西学术史之滥觞”。[6]“国人之得闻亚理士多德、倍根、笛卡 儿、斯宾挪莎、康德、卢梭、霍布士、边沁诸家之学说,实自先生之著作始也。虽间接 稗贩,每多隔膜与秕谬,然微先生之力,当时孰知除帖括词章考据以外,除坚船利炮铁 路银行之外,除法律宪典之外,形而上者,尚有宗庙之美、百官之富耶?其于形上之学 激发好奇之心,引起探讨之兴趣,实为此后新文化运动之伏线矣。”[7]张荫麟中肯地 评价了梁启超对西方社会科学引进的功绩,极大地开阔了国人的视野和智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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