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书·西域传》中有关粟特国的记载如下: 粟特国,在葱岭之西,古之奄蔡,一名温那沙。居于大泽,在康居西北,去代一万六千里。 先是匈奴杀其王而有其国,至王忽倪已三世矣。其国商人先诣凉土贩货。及魏克姑臧,悉见虏。高宗初,粟特王遣使请赎之。诏听焉。自后无朝献。 在国内外围绕着上述记载有着激烈的争论,争论的焦点就是这个粟特国的地理位置和此记载中的“匈奴”与《史记》﹑“两汉书”中的匈奴是否是同一个种族。 早在十七世纪中叶,自从法国学者德魁尼(Deguines)提出欧洲历史上入侵罗马帝国引起欧洲民族大移动的“Huns”就是中国史书《史记》﹑《汉书》中的匈奴的学说以来,欧洲学者一直为此争论不休。到了十九世纪末,德国学者夏德(F Hirth)撰《伏尔加河的匈人及匈奴考》一文,文中支持德魁尼的学说。他在文中将上述记载中的“三世”推算为约100年,认为公元355年左右匈奴征服奄蔡(即“阿兰”)是与西史上的Huns征服Alain相照应的。并将“忽倪”比定为阿提拉的长子艾罗拉克(Ellac)或末子黑鲁那库(Hernac),同时他将这个“粟特”比定为黑海北岸克里米亚半岛上的斯可达库(Sughdag)(1)。且不说夏德的这个学说在欧洲引起很大的争论。这个学说传到东方后,日本学者白鸟库吉博士撰《粟特国考》(2)一文。这也是迄今为止对此粟特国作出比较详细考证的唯一论文。白鸟博士在文中对夏德的学说进行了批判。他认为: 1.《后汉书·西域传》中的栗戈(“粟戈”的讹字)、《魏略·西戎传》中的属繇、《晋书》中的粟戈都是suk-dok、suk-do的相近发音,即是索格底亚那(Soghdiana)的该当国名。从所记载的地理位置和物产上加以考虑,也应当将其看作是中亚的索格底亚那。从而,在这些记载以后年代的《魏书》中的粟特国也应该看作是中亚的索格底亚那。 2.粟特国条中“古之奄蔡,……居于大泽,在康居西北”的记载是因为粟特“一名温那沙”的读音与奄蔡的读音相近,才使人将此二者误解为同一国,其结果是:将《史记·大宛传》、《汉书·西域传》中的关于奄蔡的记事插入《魏书·西域传》中关于粟特国的记载中。其实,奄蔡和粟特是二个完全不同的国家 3.侵入粟特国的“匈奴”不是纯粹的匈奴,而是嚈噠。王“忽倪”好像是Khushnawaz。 4.温那沙是温姓九王的意思,相当于《新唐书·西域传》康国条中的昭武九姓。再者,《通典》中说“粟戈,一名粟特,一名特拘梦”。这个“特拘梦”是突厥语Toque Manab的音译,即九王的意思。 5.《魏书》本纪中先记载了粟特国的朝贡,后来改记为悉万斤的朝贡。这是索格底亚那的中心由布哈拉转移到撒玛如卡特(Smarkand)的结果。转移的时期是在粟特国向北魏朝最后朝贡的年代,即太和三年(479年)以后。 咋一看,白鸟博士的这个学说确实相当有力,难以否定。无怪乎他的《魏书·西域传》中的粟特国的地理位置是在中亚的索格底亚那的学说广泛地为众多的学者们所接受。其后,内田吟布博士、江上波夫博士、榎一雄博士各自发表论文,阐述了自己的看法。在上个世纪的1978年我国学者齐思和先生发表了《匈奴的西迁过程及其在欧洲的活动》(3)一文,文中认为这个粟特国的地理位置是在咸海地区。但是这个观点遭到了肖之兴先生的批判。肖之兴先生在《关于匈奴西迁过程的探讨》(4)一文中引用了冯承均、张星烺等人的学说,也认为这个粟特国的地理位置是在中亚的索格底亚那。在今天,这个粟特国的地理位置是中亚的索格底亚那的学说似乎为绝大多数的学者们所接受,连中日两国的权威著作《大唐西域记校注》中也引用了这个学说。 尽管如此,我认为,尽管夏德的学说有很大的缺点,但是,他将《魏书·西域传》的粟特国比定为黑海北岸克里米亚半岛上的斯可达库的学说是可信的。尽管白鸟博士的学说是相当有力的,但并非是无隙可击的。同时我又认为:《西域传》中的粟特国与“本纪”中经常出现的【粟特国】不是同一国。同书中出现的异地同名的现象是由于在当时古代将两个不同的域外地名都翻译成相同的汉字而引起的。以下一边讨论白鸟博士的学说,一边阐述自己的观点。 一 首先,白鸟博士的学说1.与粟特国条中“粟特国,……古之奄蔡,……在康居西北”的记载不符。根据《史记》、《汉书》的记载,康居的地理位置大体分布在锡尔河下游的北边;而索格底亚那是在锡尔河以南阿姆河以北地区。其次,照白鸟博士的学说2.的说法,只能理解为因为北魏人不知道这二者的地理位置,而且是因为粟特国的一名温那沙的读音与奄蔡的读音相近,才使得他们将这二者误解为同一国了。但是,只要仔细读一下《西域传》,就不难发觉白鸟博士的这个学说也是难以成立的。第一,既然温那沙的读音与奄蔡的读音相近,那么温那沙就是奄蔡,谈不上一名是温那沙了。第二,北魏人对古代奄蔡的地理方位和其他中亚各国的地理方位是十分清楚的,根本不会存在将奄蔡误解为其他一国,或将其他一国误解为奄蔡这样的事。《魏书·西域传》说: [破]洛那国,故之大宛国也,……在疏勒西北。 者舌国,故康居国也,在破洛那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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