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吸食鸦片法的发明,导致消费毒品的恶习在中国迅速蔓廷,不可遏止,毒品需求量越来越大,这在鸦片流毒中国史上是一相当重要的事件。由于史籍记载简陋,过去人们对此很少研究,认为是一个“从无查考”的问题。由于无法确切地指出单纯吸食鸦片法发明的时间和地点,只好笼统地说是在混合吸食鸦片与烟草基础上发明的。但是,如前所说,拌合吸食的“鸦片烟”,是把鸦片切成碎沫,放入水中搅匀,然后把切成丝的烟草放入鸦片水中搅匀烘干而成。这种炮制方法如同将香料加入烟丝一样较为简单,吸食工具也不复杂,无需烟灯、烟盘、烟签、烟榻之类。而单纯的吸食鸦片法工序和工具都相当复杂,所以很难想象单纯吸食法是从混合吸食法中直接发展而来的。 虽然,目前尚不知道单纯吸食法是怎样出现的,但能够证明此法发明于乾隆中后期,盛行于乾嘉之际的文献资料很多。浙江绍兴一位大儒在其《梦厂杂著》中说:“鸦片出海外诸国。……其物如马粪,色微绿,以水浸之,凡三宿三易水,去渣存汁,而先后出者递为高下,微水炼之成膏,如医家所用以敷人疮毒者,分之丸如粟粒,置灯檠于床,持竹筒如洞箫者,横卧而吸。其烟必两人并卧,传筒互吸,则兴致倍加。其烟入腹能益神气,彻夜无倦色。然若连朝不辍,至数月后,则浸人心脾,每日非如期呼吸则疾作,俗呼为瘾。瘾至,其人涕泪交横,手足委顿不能举”[9]。这里对单纯吸食鸦片的方法,煎熬的程序以及产生的社会危害描写得相当准确。此书成于1800年(嘉庆五年)以前,可见单纯吸食鸦片法在乾嘉之际已为人熟知。嘉道之际许多研究鸦片问题的学者,如萧令裕、包世臣等,也都一致认为,单纯吸食鸦片法开始流行于乾隆中后期[10]。 另外,进口鸦片数量的变化,也可以证明单纯吸食法开始流行于乾隆中期以后。因为,在1765年(乾隆三十年)以前,每年进口的鸦片“不过二百箱”[11]。乾隆中期以后,随着单纯吸食鸦片法的发明和流行,国内鸦片需求量迅速增加,英国东印度公司瞄准这个机会,扩大对华鸦片输入,1795年前后达到每年三四千箱的水平。从1765年到1795年,这三十年间鸦片输入量的激增,可以看出单纯吸食鸦片法一旦发明,便迅速蔓延。反言之,鸦片进口量的激增,正好说明单纯吸食法发明并流行于乾隆中后期。 三 吗啡与海洛因最初输入中国的时间问题 吗啡(Morphine)由鸦片进一步加工而成,1806年由德国药物化学家F·W·A·泽尔蒂纳分离成功。吗啡用之得当,有助于减轻人的病痛,有益于人类健康;但若用之不当,所造成的毒害比鸦片更烈。吗啡作为鸦片的代用品在中国被滥用,主要途径有二:其一是掺入假戒烟药丸中,诱骗戒烟者上当,成为吗啡的俘虏;其二是用于皮下注射,危害极大。19世纪上半叶,由于生产技术保密,规模不大,生产量有限,主要用于医药,社会危害不大。19世纪下半叶英、美、法、德等西方国家生产吗啡的能力提高,作为药物被广泛使用,同时作为毒品也迅速向世界各地扩散。 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推测,吗啡最初是由鸦片战后来华的外国医生带入中国,虽已无法查考其年代,但目前已有足够的资料证明,吗啡作为公害在中国最迟始于19世纪80年代。这一时期由于吸食鸦片泛滥成灾,遭到各阶层的反对,许多鸦片嗜好者认识了鸦片的毒害,试图摆脱其控制,到处寻找有效的戒烟丸。一些不法的医生和商人利用人们的这种心理,生产大批假戒烟药丸,以谋私利。假戒烟丸中最初掺入鸦片或烟灰,到80年代中期开始掺入吗啡。有的人服用了含有吗啡的“戒烟药品”,便成为吗啡的俘虏,由吸烟而变为吃药,身体遭受的毒害更加严重。由于吗啡的需要增加,输入量急剧增大,1892年输入的吗啡为15761盎司,1899年为133764盎司,相当于1892年的9倍。这一问题首先引起在华外国传教医生的注意,1890年中国宣教医药学会集会于上海,讨论了设法阻止吗啡大量输入中国问题。会议认为进口中国的吗啡已经超出了正常医药需要量,呼吁反对滥售含有吗啡的假戒烟丸[12]。90年代,中国的有识之士也强烈表示不满,指出:“从前戒烟药之中多用烟灰,而今利用吗啡者居多”。 吗啡被滥用于皮下注射在中国始于20世纪初年。注射吗啡与吸食鸦片相比,方法简单,但刺激性更强。富有的人买了吗啡,自备针头注射,平民交纳三两枚铜元也可以在药栈中注射一次。注射吗啡的风气开始于上海、广州和天津,尔后传染到内地其它城市;先是官僚绅士、富商大贾、歌星JI女,而后传染于寻常百姓之家。中国消费的吗啡,大都是走私进来的,“数以吨计”[13]。由于吗啡被滥用于皮下注射,引起人们反对,一致要求禁止外国吗啡输入。经过谈判,中英于1902年签订《续议通商行船条约》,在第11款中规定限制吗啡来华;1903年中美《续议通商行船条约》第16款也规定限制吗啡及吗啡针剂进口。但这些规定都是一纸空文。 海洛因(Heroine)是吗啡的衍生物,1898年由德国人发明,由吗啡与双醋酸混合而制成,化学名为底埃西特吗啡(Diacety Morphine),海洛因是专利注册名,其麻醉效力相当于吗啡的4-8倍。海洛因,又译称海落英,在华北俗称“白面”,在江南称作“老海”。中国人服食海洛因有三种方法:一是按剂量吞服,不很流行;二是将海洛因撒在纸烟头上,拌烟吸食;其三是将海洛因撒放在锡纸上,用火在下面烧烤,使其变为液体,口衔纸筒吸入口腔,以温开水送下。 海洛因被发明的最初十年,它的毒性尚未引起社会重视,但到1912年海牙国际禁烟会上,正式将其列入禁止对象。海洛因输入中国的时间始于20世纪第二个十年中期,1917年海关首次查获1盎司海洛因,1918年查获364盎司;1921年为5537盎司。这是由于全国禁止鸦片烟达到高潮,鸦片供求紧张,价格高昂,导致对鸦片副产品需求量增加。20年代以后,海洛因在东北、华北相当盛行,北平的“白面房子”--即加工和销售海洛因的场所,成为世界一大丑闻。 (文章原载:《近代史研究》1993年第5期) [1] 姚薇元:《鸦片战争史实考》新知识出版社1955年版,第12页。 [2] 萧政治、杨卫东:《鸦片战争前中西关系纪事》第189页。 [3] 艾药瑟:《罂粟源流考》,见《万国公报》第15年9期。 [4] 马士著,张汇文译《中华帝国对外关系史》第1卷,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第197页。 [5] 蓝鼎元:《与吴观察论治台湾事宜书》,《鹿洲初集》卷2,台湾文海出版社影印本。 [6] 《大清律例案语》卷50,第45页。 [7] 《朱批谕旨》第3函,第14册,第23页。 [8] 秦仲龢译《英使谒见乾隆记实》第57页。 [9] 俞蛟:《梦厂杂著》卷4,《乡曲技辞》 [10] 萧令裕:《粤东市舶论》,见《海国图志》卷7;包世臣:《齐民四术》11,见《安吴四种》卷35。 [11] 魏源:《筹海篇》,见《魏源集》第880页。 [12] 《宣教会会议录》卷首,51页。 [13] [澳]骆惠敏编,刘桂梁译《清末民初政情内幕》上册,上海知识出版社1986年版,第517-5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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