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康有为科学思想的发展轨迹 康有为(1858-1927年),字广夏,广东南海人,青年时期接受了系统的封建文化教育。他读书很广泛,“日读宋儒及经说、小说、史学、掌故词章,兼综而并鹜”以及先秦诸子。先秦诸子中就有不少自然科学的内容。 19世纪80年代,由于洋务运动的推动,中西思想交汇和撞击,康有为开始了对西学的追求和探索。“始见瀛环志略,地球图,知万国之故,地球“之望”。“阅海国图志,瀛环寰志略等书,购地球图,渐收西学之书,为讲西学之基矣”[1]。《海国图志》,《瀛寰志略》是继明末清初以后中国人对西方史地风俗政治及科技的认识所编辑的。成为康有为日后研究西学的最初素养。 康有为读书非常勤奋。“读书日以寸记,专精涉猎,兼而行之”[2]。不但中西并举,且也继续研究佛学。26岁后,“读东华录,大清会典则例,十朝圣训及国朝掌故书。购万国公报,大攻西学书,声、光、化、电、重学及各国史志,诸人游记,皆涉焉”[3]。根据后来《桂学答问》,他这时已介绍了《西学大成》、《全体新论》、《化学养成论》、《格致鉴原》等10多种西学书籍。[4]至此,他的西学素养,已达到一个新的阶段,而这又是洋务运动提供给他的思想养料。并在这基础上逐渐形成他的自然观。 1884年,康有为的科学思想逐渐成熟。除学佛之外,他“兼学算学,涉猎西学书”,第一次使用了显微镜。并从中悟出了“大小齐同之理”,与佛学思想揉合一起,形成“相对论”的认识论。1886年,开始写《诸天讲》。据自序称:“二十八岁时,居吾粤西樵山北银河之澹如楼,因读《历象考成》而昔昔观天文焉。因得远镜见火星之火山冰海,而悟他星之有人物焉,因推诸天之无量。”[5]这就构成他的《诸天讲》最初基本思想。康有为对传统科学的注意,虽然不如章太炎,但仍相当重视。对儒、佛及先秦诸子经典里的科学思想都有汲及。 随着他政治上向西方寻找救国真理,在科学思想方面,也逐渐从传统科学转向近代科学。康有为所着《康子内外篇》一书,是他从传统科学转向近代科学的代表作。本书共15篇,前9篇曾刊登于“清议报”1899年各期的“支那哲学”栏,注明系“南海先生二十岁旧稿”,其余6篇则未刊出过。新近印行本“影校说明”则据《康有为自编年谱》断定为30岁之作,20岁为30岁之误。我则认为前9篇确系20岁之前所作,也即未接触西学所作。根据之一是,第八篇“湿热篇”之前几篇的内容,没有涉及西学。“湿热篇”则是继承和发挥古代“元气说”的宇宙起源论: 天地之理,阴阳而己。其发于气,阳为湿热,阴为干冷。湿热则生发,乾冷则枯槁,二者循环相乘,无有终极也。无以名之,名之阴阳也。于无极,无无极之始,有湿热之气郁蒸而为天。诸天皆得此湿热之气,展转而相生焉。近天得湿热之气,及生诸日,日得湿热之气,及生诸地,地得湿热之气,蒸郁而草木生焉。而禽兽生焉,已而人类生焉。[6] 这段关于宇宙起源的表述显然是传统的“元气论”,但有所发展。他把气分为阴阳,进一步指出阳为湿热之气,阴为干冷之气。而天则为湿热之气所构成。这显然比宋明以来的“元气论”有所推进,但未超出传统科学的范围。 在第九篇“觉识篇”里则第一次提到“显微镜”,“若扩之以千里(倍)显微镜,则赤蚁若巨象”[7]。查康有为第一次观察显微镜是在27岁,即1884年,《康南海自编年谱》称:“至十二月,所悟日深,因显微镜之九千倍者,视虱为轮,见蚁如象,而悟大小齐同之理。”[8]可知《觉知篇》写于27岁以后。如后来他称:‘其后兼读西书,穷心物理,二十七所悟,知诸星之无尽而为天。诸天,亦无尽也。“[9]正是这一年,他不仅初步形成近代科学思想,同时也初步形成辩证对立的近代哲学思想。“其道以元为体,以阴阳为用,理皆有阴阳,则气之冷热,力之有拒吸,质之有凝流,形之有方圆,光之有白黑,声之有清浊,体之有雌雄,神之有魂魄,以此八统物理焉。”[10]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否定传统科学,而是“合经子之奥言,探儒佛之微旨,参中西之新理,穷天人之赜变,搜合诸教,披析大地,剖析今故,穷察后来,自生物之源,人群之合,诸天之界,众星之世,生生色色之故。”[11]总之,八方追索,四面探寻。这一重要思想转折在《理气篇》中也有所反映:“夫天之始,吾不得而知也。若积气而成为天,摩砺之久,热重之力生矣,光电生矣,原质变化而成焉,于是生日,日生地,地生物。”[12]这里已开始引进光、电、力、原质的近代物理学概念,赋予元气说以近代科学内容。第九篇以后几篇,并非一时写成的。所以《康南海自编年谱》有两处提到“是岁作内外康子篇”,一在29岁,一在30岁。[13]可见,第九篇以后,不是一次完成的。 康有为从研究传统科学到接受近代科学,始终未放弃用“元气”学说来解释宇宙。1895年,他在讲课时,还继续研究传统科学。“纬书”言苍天、昊天等,皆空中之一物也。亦如佛之有三十六天”。“有气自有转运,有转运自有力矣。”仍然用气的概念来解释近代力(吸力和斥力)的产生和作用。康有为是一位近代少见的学识渊博的思想家。他的智慧使他对天文学的研究不时迸发出大胆而合理的想象。如说:“凡诸星……绕日,故形圆。”凡物摩之则圆,故宇宙间凡一切形质皆圆。”[14]这里,康有为在方法论上也开始走出思辨方法的传统藩篱而接近于近代逻辑思维。 康有为接受近代科学知识之后,便反过来构成了他的宇宙观的基础。他称: 因显微镜之万数千倍者,视虱如轮,见蚁如象,而悟大小齐同之理。因电机光线一秒数十万里,而悟久速齐同之理。知至大之外,尚有大者,至小之内,尚包小者,剖一而无尽,吹万而不同,根元气之混仑,推太平之世,既知无来去,则专以现在为总持,既知无无,则专以生有为存存;既知气精神无生死,则专以示现为解脱;既知无精粗,无净秽,则专以司觉为受用,既以畔援,歆羡皆尽绝,则专以慈为施用。其道以元为体,以阴阳为用,理皆有阴阳,则气之有冷热,力之有拒吸,质之有凝流,形之有方圆,光之有黑白,声之有清浊,体之有雌雄,神之有魂魄,以此八统物理焉;以诸天界,诸星界,地界、身界,魂界,血轮界,统世界焉。以勇、礼、义、智、仁五运论世宙,以三统论诸圣,以三世推将来,而务以仁为主。[15] 康有为早年的知识积累,终于使他成为一位大智大勇的真理探索者和人类救世者。他“合经子之奥言,探儒佛之微旨,参中西之新理,穷天人之赜变,搜合诸教,披析大地,剖析今故,穷察后来”。对“生物之源,人群之合,诸天之界,众星之世,生生色色之故,大小长短之度,有定无定之理”,他均穷思冥索,豁然开朗,初步形成人道主义思想,大同理想。他正是因为近代科学给他的启示,举一返三,因小见大,使之形成了他的博大精深的自然观、社会观和历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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