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占卜与宋代社会(2)
二占卜与社会 宋代同前代相比,占卜被社会各阶层更加广泛地运用于社会生活各领域。与唐宋之际的社会变迁相适应,宋代的占卜又有其不同于前代的特点。前代,人们集中地为选择所谓“黄道吉日”而运用占卜;宋代,人们更多地为预测自己的前程与命运而求助占卜。理学家程颐对此早有发觉,他敏锐而明确地指出:“古者卜筮,将以决疑也。今之卜筮则不然,计其命之穷通,校其身之达否而已矣。”[13](《河南程氏遗书》卷二十五)占卜从注重“决疑”到侧重“计命”,足以反映唐宋之际的社会变迁。这一变化突出地表现在宋代社会生活的以下三个领域。 其一,科举。与唐代相比,宋代科举的地位又有提高,成为朝廷选拔官员最主要的途径。司马光说:“国家用人之法,非进土及第者不得美官。”[14](卷五《贡院乞逐路取人状》)人们特别看重科举,科场竞争格外激烈。宋神宗时,尚书左丞蒲宗孟指出:“举天下而计之,三年之间,率多数十万人而取三四百也。”[15](卷一百三十六《用人》)依此计算,科举录取率低至1‰左右。当时,不仅“世人获甲科者绝少”[16](卷十二),而且偶然性极大,饱学之士名落孙山的事时有发生。参与科场竞争的士人在感叹“功名富贵真难致”[12](支丁卷六《南陵仙隐客》)之余,只得求助于所谓“神灵”以及占卜。因此,名山大刹“每当科举岁,士人祷祈,赴之如织”[12](支丁卷八《陈尧咨梦》)。同时,“京师卖卜者,唯利举场时”[17)(卷七十三《卜者》)。如熙宁九年(公元1076年)适逢省试,开封“相国寺一相士,以技显,其肆如市,大抵多举子询扣得失”[12](支丁卷七《丁湜科名》)。卜者每遇这一发财良机,“举人占得失,取之各有术”。他们敛财的方式不外两种。一是一概说是,可贪近财。“有求目下之利者,凡有人问,皆曰必得,士人乐得所闻,竞往问之”。二是一律说不,可图远利。“有邀以后之利者,凡有人问,悉曰不得,下第者常过十分之七。皆以谓术精而言直,后举获倍,有因此著名,终身享利者”[17](卷七十三《卜者》)。真可谓左右逢源,说是说不,都能骗钱。不少卜者趁机大敲竹杠。如绍兴五年(公元1135年),临安一相士断言汪应辰必中状元,但开出天价,“吾言不妄,当与我五万钱”[12](支戊卷十《李汪二公卜相》)。一言以蔽之,宋代的科举考试之年正是占卜之风最盛之时。 其二,婚姻。古人将婚姻视为“人伦之首”,作为“终身大事”。占卜早巳运用于婚姻。其主要用途有两种:一是预测男女双方的属相是否相克;二是选择吉日,确定婚期。除上述两种而外,占卜在宋代普遍被人们运用于预测男女双方,特别是男方的未来前程,以便选择配偶,尤其是女婿。相传,仁宗初期的宰相晏殊挑选仁宗后期的宰相富弼做女婿,靠的是会看相的王青。他一看就料定,还是个穷书生的富弼“须做宰相,明年状元及第”[18](卷上)。仁宗前期的宰相吕夷简青年时代被知福州马亮招为女婿,则是由于马亮本人“善相人”[18](卷下)。据说,南宋中期的儒将赵方早年穷愁潦倒,且“奇形古貌,眼有大小”。但是,卜者认为这是一副贵人相,“一眼大,一眼小,大者观于地,小者视四表”。岳阳(今属湖南)富人胡氏听信卜者之言,不顾妻子反对,以女“妻之”[19](前集卷二《赵方异相》)。南宋末年的宰相陈宜中被一位商人选为女婿,则是由于这位商人本人会占卜。他“推其生时,以为当大贵,以女妻之”[4](卷四百一十八《陈宜中传》)。与前代不同,宋代用占卜方式选择女婿成风。这表明人们选择女婿,尤其注重男方本人的未来前程,不再特别看重男方家庭的现实状况。这正是宋代“婚姻不问阀阅”的具体表现之一,根本原因则在于典型的官僚政治已取代严格的门阀政治[20]。 其三,仕途。如果说魏晋乃至隋唐是格外崇尚阀阅的时代,那么宋代则是特别崇尚官职的社会。士人跑官成风,他们“日有奔趋,闻风即至,未尝暂息”,人们给跑官者取下了“望火马”、“日游神”等绰号[21](卷二)。宋代虽以冗官著称,其实名额不限,全国官员最高额“凡四万二千有奇”[22](卷四十七《宋内外官员数》)。北宋中期以后又员多阙少,有员无阙、有官无权者为数不少。何况官场争夺激烈,官员权位往往难保,以致有“朝士今日不知明日事”之说[23](卷二十《杂事》)。由于仕途未知因素太多,官员们居然相信“人生皆有定分,不容少有侥幸”[24](续集卷上《范元章梦》)。于是,“士大夫无不作卦影”,卜者“出入将相权贵之门”[25](卷五)。官员聚集之地即是卜者发财之处。如开封相国寺、临安中瓦等皆是“士大夫必游之地,天下术士皆聚焉。凡挟术者,易得厚获之来”[26](卷下)。相国寺一术士“一命必得千”,郑绅、郑居中叔侄不惜重金,“同往议命”。据说,术士料定两人之命同为“异姓真王”[26](卷中)。后来果然不出所言。然而,“以命术闻于京师”的僧化成却把蔡京的命算错。他一再断言:“此武官大使臣命,他时衣食不缺而已,余不可望也。”蔡京因此“大病”[27](卷下)。这实不足为怪。奇怪的倒是政和、宣和年间,朝廷“除擢侍从以上,皆先命日者推步其五行休咎,然后出命”。难怪卜者公然炫耀,“士大夫穷达,在我可否之间”[28](卷三《日者谈休咎》)。朝廷居然如此愚昧,卜者的地位竟如此之高实令人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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