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金手工艺运动的实践活动是以人文主义理念为基础的。他在《威尼斯之石》中认为,人工制品必须反映人的本性,而绝不能以工具的精密来丧失人的本性。他认为,以虚代实在建筑和装饰艺术中是一种欺骗。可是,当时英国工艺已经较多地出现了因材料运动而导致以虚代实的技术运用。从1835年到1846年,英国专利局至少登记了35项各种材料覆盖表面、以虚代实的技术专利,那些材料看上去和真的一样。罗斯金对这些东西十分反感,因此,他提出三条戒律:在与发明创造没有关系的生产中,绝不可以放纵那些并非绝对需要的产品的生产;不可一时地去追求所谓精确完善,只能使它从属于实用与崇高的目的;绝不允许鼓励任何一种摹仿和复制,只有为了保存和记录一些不朽之作除外。在《论哥特式艺术的性质》和《艺术的政治经济学》中,罗斯金主张恢复中世纪手工艺行会,建立国家作坊和家庭式的国家,并希望所有的赢利企业能转换为公共企业,让社会的全部财产符合公众的利益。[19](p533) 建立“圣乔治协会”是手工艺运动思想家们实现理想的重要的实践方式。1871年5月,罗斯金出资1万英镑建立这个协会,并制定8条入会誓言。[20](p286~287)协会的宗旨是以信仰上帝、重铸人性来实现手工艺术和人工劳动的人际间诚信和忠诚、国家间友好与和平的英国社会。 为手工艺运动付出更多劳动的是莫里斯。1859年,莫里斯结婚以后,对居室装饰产生强烈的兴趣。1860年,他迁入了由他朋友菲利浦·韦伯设计建造的“红屋”,并且按照自己的兴趣进行布置和装饰。此时,莫里斯的商行也有了发展,人们便正式称他的商行为“莫里斯公司”。在莫里斯的影响下,1862年在南肯辛顿举办的国际博览会上,体现出工业生产和艺术设计对自然风格的价值取向。此后,麦克默多在1882年建立了“世纪行会”,1888年阿什比建立了“手工艺协会”。手工艺运动以强大的势头与美术运动相抗衡。在诸协会的社会实践中,莫里斯、阿什比试图给工人们创造乐趣和个性,然其结果则常常由于不能如愿而感到遗憾。莫里斯专门设计过带有灯芯草的坐垫、车木椅腿和带有横档的“苏塞克斯椅”,曾经在市场上兴盛一时。他试图在建筑、装饰和各种工艺中寻找灵感,对于改革和丰富维多利亚时代粗糙、笨重、世俗的生活趣味,继承优秀的文化传统,也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从出版业入手,展示手工艺运动的思想与风格,也是重要的实践方式之一。 1890年,莫里斯创建了凯尔姆斯科技出版社,6年内出版了五十多种书籍,其中包括罗斯金的部分著作,或部分著作中的精彩章节。莫里斯创建这一出版社试图实现手工艺的理想,用自己亲自设计的铅字字样、边饰和句首字母,并委托伯恩-琼斯和沃尔特·克兰设计木刻版画,用手工制作的纸张和专门进口的油墨来印刷,试图以这一系列的手工艺的精工制作来抵抗商业化书籍的出版。此时,阿什比在手工艺协会总部创建了埃塞克斯宫出版社。1894年以后,霍恩比建立了阿什登出版社、毕沙罗建立瓦尔出版社、桑德森建立多夫斯出版社。尽管出版业曾为手工艺运动的勃兴提供了有力的支持,然而由于投入的人力、财力较大,而受众面很小,因此很难实现长远而普遍的效用。 手工艺运动的这些实践方式,对于张扬伟大的文化传统、纠正污浊的风俗,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然而,由于其主要思想观点远离时代的主旋律,而且对于商业化的彻底否定也使这一运动脱离了深厚的经济背景,其结果是使自己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尽管它也曾努力吸收其他时代与民族的文化风格,然其结果只能是被动地卷入以商业、技术为内涵的工业化潮流之中。 在手工艺运动的思想家中,莫里斯曾经接触到社会主义思潮,但他更多地是停留在理想主义和人文主义的层面上,而缺少对社会主义的理性思考和实践精神。1883年,莫里斯参加了英国“社会民主联盟”,并成为该联盟机关刊物--《正义报》的领导人之一。1884年,莫里斯和马克思的小女儿艾琳娜等与海德门等机会主义分子分裂,并识破海德门是社会主义工人运动的敌人。1885年,莫里斯与志同道合的人组织了一个新的社会主义团体,定名为“社会主义同盟”,并担任这一同盟的机关刊物--《公益报》的主编。在追求社会主义的过程中,莫里斯曾经把全部热情和心血献身于这一伟大的事业。为了支持社会主义工人报纸的存在,他卖掉了自己珍藏的一些世间罕有的中世纪绘画。他亲自参加报社的撰稿工作及一切编辑和出版事务,无论是琐碎还是粗重的劳动。为了实现对于社会主义的追求,他曾经走出书斋,积极参加轰轰烈烈的工人罢工、示威和游行,并参加了1887年11月13日“血腥的星期日”的抗议和斗争。 莫里斯对于社会主义的追求,曾经引起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关注。恩格斯曾经在1884年12月29日给伯恩斯坦的信中写道:艾威林、巴克斯和莫里斯“是文人中仅有的几个诚实人,但是这三个人十分脱离实际(两个诗人和一个哲学家),就是白天打灯笼也找不到像他们这样的人”。恩格斯还指出,在最有名的工人中间,也有一些优秀人物追随着他们。[21](p257)当然,1886年4月29日,恩格斯在给F.A.左尔格的信中又批评说,在“社会主义同盟”里边,无政府主义者“取得了迅速的进展”。莫里斯和巴克斯,“一个是感情用事的社会主义者,另一个是哲学奇谈的追随者,现在都完全受无政府主义者的控制”。[22](p472)由此可见,莫里斯的社会主义事业是富有激情和理想的。在他投身革命初年,他曾写过《社会主义者颂》(1884~1885)、《乌有乡消息》和《变革的征兆》。在《论艺术和社会主义》中,他认为,幻想的、改良的和无政府主义的,都不可能实现真正的社会主义。尽管莫里斯认为自己最终已经成为一名社会主义者,然而,E.P.汤普逊在《威廉·莫里斯,从浪漫主义者到革命者》中则认为,莫里斯更多地将自己的人文主义的未来黄金时代的乌托邦跟社会主义等量齐观。也就是说,他的社会主义观念富有激情而缺少理性、富有理想而缺少经验、富有个人意志而缺少总体意识,所以他追求的最终结果也只能是感情用事的社会主义。然而,也正是在马克思主义的影响下,莫里斯最终被人们誉为一名严肃的社会批评家。[23](p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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