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要冷静地对待盟军的计划和变化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丘吉尔就于1941年12月18日在为和罗斯福会谈而准备的关于这场战争未来进程的三个文件中谈到对德作战的设想:“我们现在就必须面对着……在1943年夏季由美国和英国的军队在欧洲被征服国家的海岸上登陆以解放这些国家的问题。”“必须制成一种登陆装备,以便这类大规模登陆能够迅速而稳妥地完成。”“但是这类战役一旦发动,将需要不惜巨大耗费地予以供应。”(12)这个战略设想,在阿卡迪亚会议上得到美方的认可。美、英一致同意的战略是形成和紧缩对德国统治下领土的包围圈。主要目标是:加强这个包围圈,把缺口堵起来,办法是支撑俄罗斯战场,武装和支援土耳其,增强他们在中东的力量,以及占领整个北非海岸,以防德国突然进攻波斯湾或西非海岸以及其它地方。据此,可以看到在对德包围圈的南面有一个缺口,就是北非。美国方面从“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短”的原理出发,从纯军事角度把英国作为直接打败德国的出击阵地,这无疑是正确的。但是美国人的浪漫使他们在急于参战时,忘却了在英国阵地出击之前还有一段必不可少的路要走;忘却了计划拥有的东西和实际拥有的东西的界限;忘却了他们的作战潜力虽然很大,但在1942年还远远没达到“无比”的程度。 诚然,罗斯福在1942年4月1日批准了马歇尔提出的把西欧作为联合国家发动第一次大攻势的战场的备忘录。但那还只是一个战略设想,罗斯福只是急于在1942年显示美军参战的姿态,未必清楚地了解欧洲战争的“水究竟有多深”。欧洲的“水究竟有多深”,艾森豪威尔大概可算是第一个明白人。他写道:“5月份, 我第一次访问伦敦时,对欧洲西北部海岸发动进攻的战术计划还未有进行详细研究。对于部队、飞机、物资和装备的需要量都有待决定。总之我在设想:在1943年及早发动的一次突击,一开始要由英军担任主攻,可能有十个或十二个美国师支援。这个想法是建立在这样一个假定上的:那时英国有一支航空队经过加强后,能够提供我们认为是必要和起码的支援。此外我们还假定:那时英国在迅速运送我们所需要的各种两栖作战装备方面,能在物质上帮助我们,当然我们也设想,美国能按规定运来足够数量的新师,以支持连续不断的进攻和扩大对敌作战行动。”(13)艾氏的这段话再清楚不过地表明美国当初的作战计划完全是建立在推测和想象的基础上的,这就决定了该计划必定会被修改。应该看到,罗斯福关于1942年开辟第二战场的许诺很大程度也是建立在这个虚幻的基础上的。 艾森豪威尔常驻伦敦以后,就开始和英方举行一系列会议来审查计划中的军事行动的各种详细需要。不久,艾氏就“精确地了解到英国陆、海、空三军的力量和任务”,英方的人力不足:他们的人力,包括十八岁至五十二岁的妇女在内,都已经充分地组织起来了。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艾氏写道:“我们还了解到不少事情,促使我们大大地修改我们对这个军事行动的一些早期的总的看法。”首先,英国空军不论在质和量上都不能完成空中作战的准备工作,而艾氏认为,这种准备工作是使进攻取得胜利的先决条件。其次,由于英国舰队必须保留下来准备随时应付德国水面舰艇突击的任何威胁,所以不能为顺利登陆提供大量必要的直接支援和猛烈的海军炮击。第三,英国的陆军也广泛地分散在印度、中东和北非。第四,英方的登陆艇及其它作战装备和物资储备不足。因此,艾氏得出结论:“只有当美国在一开始参加这一军事行动就能提供至少与英军相等的必要的陆海军力量”,并提供“所需要的大量陆、空部队时,才能对欧洲发动大规模的进攻,否则是毫无希望的。此外,在美国工业能提供大量必需的特种装备和物资以前,也不可能采取进攻行动。”于是“美国司令部对于在1943年初春发动全面进攻一事愈来愈怀疑了;而且由于在这一年的秋季横渡英吉利海峡去发动一次大的军事行动是极端危险的,我们开始明白,在1944年春季以前不可能发动大规模的进攻。”“参谋部至少已经清楚,在1942年不可能对欧洲西部大举进攻。我们主要通过可靠的参谋军官给马歇尔将军带口信,让他知道我们所作的结论。”(14)应该头脑冷静地承认,艾森豪威尔等人得出的这个结论是经过实地调查研究之后作出的,它对美国政府(也是对艾氏的作战处)修改当初的作战计划起了重要作用。应该说,这样的修改是必要的,也是应该允许的。 1942年6月18 日丘吉尔到达美国后也用书面形式向美方提出:“英国政府不会赞成在1942年承担一次有限性的作战行动,如果结果可能是惨败的话”。他说:“不成功的作战行动无助于俄国人,同时会使法国人民惨遭纳粹的报复,还会严重地延迟1943年的主要作战行动。他代表英国政府表示,盟军不应当在1942年在法国进行大规模的登陆,除非在那里能坚持下去。他说,英国的三军参谋部至今还想不出任何计划可以使1942年9月的登陆会有一点成功的可能。”丘吉尔然后问美方:美国的三军参谋部想出这样的计划没有?如果有的话,其内容如何?要攻击哪些地点?已经准备了多少登陆艇和其它船只?准备由哪一位将军指挥?大概需要什么样的英国军队和什么样的协助?(15)丘吉尔的精辟论述和提问使美方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其言辞尽管尖锐得近于苛刻,但在内容上却正中美方要害! 英国人的严谨终于和艾氏的报告、隆美尔的北非攻势及随后的第厄普失败合在一起,使美国军方的一些领导人(马歇尔和金氏海军上将)的头脑逐渐地冷静下来,认识到美、英方面力量的不足,促使美、英坐下来重新研究力所能及的作战行动。 还有一个直接的原因,促使盟国放弃了在1942年采取任何横渡英吉利海峡的行动,因为早先在英国集结兵力和装备一事被延误了。“按计划在1942年秋要有一百万军队作好分乘二千二百艘特别登陆艇渡海的准备;事实上当时只有二十五万军队和四百艘登陆舰艇。这是由于人力和舰艇被抽调去支持在太平洋作战的麦克阿瑟和在埃及作战的亚历山大的结果。计划不得不予以修改。”(16) 由于这些原因,英、美双方经过协商终于选定了北非作战计划(关于北非作战的必要性另文探讨)。 综上所述,美、英放弃1942年在欧洲登陆的作战行动是有一定的客观根据的。这主要是由战争所特有的不确实性决定的。因为敌对双方总是相互影响的,在研究这段历史时,不仅要看到盟军的作战行动对德军的影响,还要看到德军的行动对盟军的影响,所以就战略战役计划来说,“部分改变是常有的,全部的改变也间或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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