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关于古代城邦或城市国家的问题,已经引起了国内外学者的注意。古代埃及的城市国家的问题,由于文献资料的奇缺,还难以作出充分的论述。但是,大量的考古资料给我们研究这个问题提供了某些必要的证据。根据考古资料探讨埃及国家的形成无疑是埃及学中重要课题之一。国内外学者在这方面已经作出了努力,并取得一定的成果。《史学月刊》1983年第6期刊载了张忠民同志撰写的《关于埃及国家的诞生问题》一文。遗憾的是,这篇文章无论立论或史实都有明显的错误或曲解之处。本文结合张忠民同志的论述,拟就埃及的早期国家的产生、性质及其统一的问题进行讨论。 关于前王朝时代“诺姆”的性质问题 在埃及的前王朝时代(约公元前4500—3100)最后一个阶段,即涅伽达文化Ⅱ时代(约公元前3500—3100),埃及已出现了若干个“诺姆”,我们通常把它翻译成“州”。关于“诺姆”的性质问题,在埃及学中一直是有争论的。一种看法认为,诺姆是“史前小国家”或“城市国家”①,也有的把它称为“诺姆国家”或“初期国家”②。另一种看法,否认诺姆的国家性质,把它看成“地域的区划”,是“历史时代埃及政治结构的基础”③。但是,张忠民同志却提出,“前王朝的诺姆不是国家,更不是城邦,而是部落联盟”。他认为,“诺姆的象形文字({K515301.JPG})是用一大段河渠纵横的尼罗河谷地表示的,它真实地反映了埃及当时的社会现实。众所周知,挖沟修渠,筑堤打坝,建库蓄水,决不是一家一户、一个氏族或一个部落所能胜任的工作,往往需要若干个亲属部落的共同协作才能完成,于是亲属部落便结成了联盟”。上述解释,看来似乎有理,但是,实际上,不论对“诺姆”一词本身的概念,或关于诺姆与部落联盟的关系问题的阐述,都是错误的。现代史学上通常用的“诺姆”一词,本来是古希腊人对埃及的大行政区域的记述,起源于自治市的地区④。但是,古代埃及人自己的名称则是“斯帕特”,象形文字表意符号{K515302.JPG}表示以灌溉河渠区划的土地,具有“区”或“地域”的意思⑤,也可以把它看成是“在城市或农村周围聚集起来的地域公社”⑥。这和张文的所谓“一大段河渠纵横的尼罗河谷地”的概念毫无相同之处。 特别需要强调的是,没有理由把具有“地域”概念的“诺姆”与亲属部落联盟联系起来。以氏族部落结合而成的亲属部落联盟是以血缘关系为基础形成起来的。恩格斯在论述易洛魁人的部落联盟时说道:“这种血缘亲属关系是联盟的真实基础”⑦。因此,把“地域”和“血缘关系”两种不同的概念混同在一起,提出所谓诺姆就是部落联盟,在理论上是解释不通的,也是不能成立的。 事实上,把诺姆说成是部落联盟也是不符合社会历史实际的。部落联盟,其性质正如张文所说的那样,是“亲属部落联盟”。但是,在原始社会中,并不是所有地方的部落,都必定要结成这样一种社会的组织形式。恩格斯说:“亲属部落间的联盟常因暂时紧急的需要而结成,随着这一需要的消失,即告解散”⑧。埃及的诺姆并不是暂时紧急结合而成,随之又会自告解散的亲属部落联盟,而是一个经历了类似古希腊的“塞诺西辛”过程的,以某一个村落或城市为中心聚集起来的地域公社组成的城市国家。每个诺姆具有它自己的固定的区域,固有的徽章,而且是政治上独立自治的单位⑨。除非在诺姆的争霸过程中,一个诺姆被另一个兼并,它是不会自行消失的。 在研究埃及国家形成的问题中,通常涉及到红冠和白冠的问题,但是,张忠民同志认为,在埃及“先后形成了若干个部落联盟—诺姆,其中最重要的是红冠联盟和白冠联盟”。应该说明的是,所谓“红冠联盟”和“白冠联盟”的提法,除了张忠民同志的文章以外,在国内外的任何一部著作中,都不曾见到。张文所讲的所谓“红冠联盟”据说是根据“涅伽达1610号墓的红冠陶片和舍易斯的红冠材料以及第五王朝的作品一帕勒摩石碑等”材料提出来的。他认为,“红冠在涅伽达的出现,说明在公元前3500年左右以涅伽达为中心形成了红冠部落联盟”。事实上,不论涅伽达墓的红冠陶片或者帕勒摩石碑,只不过是刻画了作为埃及国王所戴用的红冠的形象,红冠作为王冠形式之一,通常认为是表明上埃及之王冠。张文没有提出任何论证,就断定红冠的出现就是“红冠部落联盟”的形成,显然不能令人信服,也不能成立。 不仅红冠部落联盟没有什么根据,就是所谓红冠部落联盟的年代及其首领,包括军事首长和国王的论述也是主观臆断的。张文说:帕勒摩石碑“正面第一栏刻有十多个戴红冠的人,……按每人当政二十五年计算,共约三百余年。这与涅伽达红冠的年代至美尼斯征服舍易斯红冠诺姆的年代基本相符。说明这十多个红冠者既包括涅伽达时期的军事首长,也包括……美尼斯最后所击败的军事首长。……根据罗马王政时代七王之中最后二人是国王的例子推论,也可以认为排在最后的人已是国王”。 这段记述有两处史实是错误的。其一是帕勒摩石碑正面第一栏刻有戴红冠的人不是“十多个”。张文的注释说是根据《世界上古史纲》,但是,我们这部著作提到九个王名之外,还说“王名破损仍可断定是戴红冠的还有很多……”⑩帕勒摩石碑破损严重,现在残存下来的仅仅是其中间的部分,不过是原碑的1/10。整个石碑的第一栏列举的王名大约有一百二十名(11)。史实错误之二表现在,所谓十几名国王以每人当政二十五年计算,其统治年代共计三百多年,并且说这个数字与涅伽达红冠部落联盟至美尼斯征服的年代基本相符。我们不知所谓“二十五年”当政的根据何在,也许是张忠民同志的推测,但是,把涅伽达红冠至美尼斯的时代说成是三百年也是不正确的。正像张文已经承认的那样,涅伽达红冠材料的年代是公元前3500年,而美尼斯的征服或统一是在公元前3100年。因此,从涅伽达至美尼斯的年代应该是四百年,而不是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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