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拿破仑的政治生命，终结于滑铁卢，而其决定点，则是在莫斯科的失败。可见，拿破仑的失败也有一个发展过程。问题是，他到底在什么地方迈出了决定成败的关键性的一步呢？笔者认为，正是他在1807年与沙皇亚历山大一世签订的提尔西特和约，成了他的政治生命及其帝国由盛而衰的转折点，成了他在莫斯科失败的起点①。现仅对此作一初步探讨。
    一、大陆体系和提尔西特和约
    奥斯特利茨战役的光辉胜利彻底粉碎了“同样反动”②的“第三次反法联盟”，沉重地打击了欧洲的封建势力，从而暂时结束了对法国革命的外国武装干涉的威胁，巩固了刚刚成立的法兰西帝国的国际地位，出现了对法兰西帝国极为有利的形势。
    在新的形势下，拿破仑开始明确提出了统一欧洲大陆的思想和计划，即所谓“大陆体系”，就是以法国为中心统一整个欧洲，以统一的欧洲大陆来对抗海上的大英帝国，以大陆战胜海洋。法国大资产阶级和拿破仑一向认为英国是自己的主要竞争对手。在与英国的斗争中，法国受到两方面的干扰和限制。一方面，欧洲大陆各国的封建君主对法国一再挑战和进攻，使欧洲大陆战争连年，纷争不已。另一方面是英国的海上霸权。奥斯特利茨之前，拿破仑曾试图从英国的殖民地包抄或直接从海上进攻英国，但均未获成功。特别是1805年10月特拉法加海战，法国海军几乎全军覆没，使拿破仑暂时放弃了从海上直接进攻英国的计划。但在欧洲大陆，拿破仑却获得了一连串的光辉胜利。这些胜利不仅使他更加藐视各国的封建君主，也使他得出这样的结论：“我的全付力量都是在陆路”，坚定了统一欧洲，以大陆战胜海洋的信心。1806年3月5日即提出了这样的思想：“这个美丽的欧洲，它的各国人民原应成为一个伟大的家庭，却被太多的差异所分裂”。后来，他用更加明确的语句概括了他的计划：“我要为统一欧洲主要利益铺路，正如我已统一法国党派一样。”“我们需要一个欧洲法典，一个欧洲上诉法院，一个统一的币制，一个通用的度量衡制度。同一法律要适用于全欧。”在统一的欧洲中“法国高于一切”③。
    “大陆体系”自然绝非是拿破仑一人所独创。至少自督政府以来，法国一些资产阶级代表人物就曾不断鼓吹这一思想。拿破仑在与英国和欧洲各国君主斗争中发展了这一思想，并在奥斯特利茨之后决心使之付诸实行。
    拿破仑的大陆体系所遇到的最大障碍是沙皇亚历山大向西扩展的强烈野心。叶卡特琳娜最后瓜分波兰虽暂时推迟了俄国对法国革命的武装干涉，却为俄国向西扩张奠定了基础。亚历山大积极推行他祖母的既定方针，不仅想扑灭法国革命，制止革命蔓延，而且妄图吞并分散的、软弱无力的德意志各邦，变莱因各邦为“俄国联邦”。奥斯特利茨一役解决了莱因地区的归向，各邦没有成为“沙皇政府的前哨”④而成了法国的附庸。亚历山大并未死心，而不久普鲁士又为他提供了机会。 1806年6月至7月间，普俄签订秘密反法同盟。1806年10月，以俄国为首的第四次反法联盟向法国首先开战。
    战争首先在法普之间进行。10月13-14日在耶拿和奥尔施泰特普军大败，普军精华损失殆尽。摧毁弗里德里希大王的军队使拿破仑军事声威更加提高，雄心勃勃。拿破仑于1806年11月21日在柏林发表有名的“柏林敕令”，对英国实行封锁，以法令形式宣布了“大陆体系”。随后便挥师东指，进军波兰，迎战亚历山大。
    1807年2月7日至8日，法俄军队在艾劳进行了一场血战，双方均损失惨重。6月13日至14日双方再战于弗里得兰，俄军大败。弗里得兰战役几乎与奥斯特利茨一样，成了拿破仑最卓越的军事成就之一。这一胜利彻底粉碎了第四次反法聪明使其主要组织者亚历山大处于内外交困、走投无路的境地。亚历山大只好采取以守为攻、与法国结盟的新方针。他在一份特别训令中写道：“……只有俄法同盟能保障世界的幸福和安宁……一个全新的政治体系应当代替迄今存在过的体系……”⑤。
    这也正符合了当时拿破仑的需要。他曾设想拉上普鲁士以对抗俄、奥；此计未成又想与俄结盟，用俄抗奥。只有当他确知法俄战争不可避免时，才决心再与俄国一战。但仍未完全放弃与俄结盟完成“大陆体系”的想法。拿破仑见亚历山大意欲求和，立即顺水推舟给他以体面的和平。
    弗里德兰战役后的第五天，即1807年6月19日，沙皇便派出求和使节，6月21日法俄签订停战协定。6月25日， 两个皇帝在提尔西特小镇附近涅曼河上的一只浮筏上开始了为期两周的会晤。7月7日法俄双方签订一项有秘密条款的和约和一项共同对付英国的秘密盟约，7月9日签订了法俄之间的补充协定和法、普和约。
    这些和约和盟约的主要内容是：法、俄两国皇帝确定和划分目前和未来欧洲和整个世界的势力范围，并准备共同对付英国和其他敢于反抗这种瓜分计划的国家。亚历山大暂时表示承认拿破仑把势力扩张到涅曼河以西的既成事实，把普鲁士作为牺牲抵押给拿破仑，有条件地放弃俄国在地中海的利益，协助拿破仑强迫奥地利和北欧的挪威和丹麦实行“大陆封锁”。拿破仑向亚历山大展示了共同瓜分土耳其的诱人前景，并暗示他可以吞并芬兰。为此，亚历山大答应协助拿破仑孤立英国。
    提尔西特和约和法俄同盟的建立标志着拿破仑“大陆体系”的最终形成和确立。从奥斯特利茨后提出“大陆体系”，中经“柏林敕令”，最后到提尔西特，“大陆体系”最终就以一种法俄联盟为基础、亚历山大称之为“全新的政治体系”的形式完成了。在这种“全新的政治体系”形式中，并不是以拿破仑的称霸欧洲和全球的计划为独一无二的内容，而是以拿破仑的“大陆体系”为主，亚历山大的霸权主义作为补充的瓜分体系，是两者的特殊结合和暂时妥协。
    为什么拿破仑的“大陆体系”最后以提尔西特和约告终呢？根本原因就在于，随着帝国对外战争的不断胜利，法国大资产阶级侵略扩张的欲望更加膨涨，拿破仑的野心也就更加发展。“大陆体系”绝非是一个“想用荒谬手段去完成伟大的目的”的错误，而是目的荒谬决定了手段的荒谬。统一欧洲，特别是以法国为中心统一欧洲的思想本身，在当时就是一种毫无经济基础的政治空想。这种空想就决定了与封建帝王建立联盟的荒谬手段。提尔西特和约标志波拿巴王朝与欧洲主要封建堡垒联盟关系的建立，意味着拿破仑帝国与各国人民和资产阶级联盟关系的破裂，是对新兴民族运动的否定。正是在提尔西特，拿破仑开始“力图在欧洲帝王中间取得首屈一指的声誉”，把自己“降低到了其他帝王的水平”，拜倒在“正统主义原则”面前⑥。因此，也就毫不奇怪，提尔西特和约必然要给拿破仑帝国和拿破仑的政治生命带来一系列灾难性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