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世纪70年代开始的英属北美殖民地人民反抗英国殖民统治的战争是一场民族解放战争,其性质属于美国第一次资产阶级革命,是在争民主、自由,争人权的口号下进行的。在殖民地时期,特别是1763年英国取得对法战争胜利之后,英国加紧了对北美殖民地的控制,限制各殖民地经济活动,加重了对殖民地人民的税收,从而加剧了殖民地和宗主国英国之间的矛盾。北美殖民地人民深感英国政府剥夺了他们的自由平等的权利,剥夺了他们的人权。他们认为英国议会没有殖民地的代表,它不能代表殖民地人民的利益,因此也无权向殖民地征税,殖民地不需要英国军队的保护,因此也就无负担英国驻军军费的义务。在战前的近十年中,殖民地的思想领袖们从西欧启蒙学者那里把自然权利学说接收过来,并根据北美的情况,结合他们的革命任务使之更明确,更具体,也更为有力,成为他们反对英国殖民统治,争取解放的理论根据。这些思想集中而明确地体现在由33岁的托马斯·杰佛逊起草的《独立宣言》中。“人人生而平等,他们被造世主赋予了某些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存、自由和追求幸福之权。”这些革命的口号,激动人心的辞句,从理论上说明了英国殖民统治的不合理性,阐明了殖民地人民反抗英国殖民压迫和剥削,争取独立、自由平等的正义性。 这些自由、平等的口号在独立战争爆发前夕广泛流传于北美各殖民地。对英国殖民统治来说,这些革命的口号无疑是一门重炮,但同时这门重炮也必然轰向殖民地内部的黑人奴隶制度,因为这些令人难忘的辞句同把人作为财产的奴隶制度是水火不相容的。长期以来,多数的黑人奴隶牛马一样默默忍受着白人奴隶主的奴役,有的黑人奴隶采取了各种方式反抗奴隶主的残酷压迫,但也缺乏明确的思想和理论。而今“人人生而平等”的口号启迪了黑人奴隶的思想,他们争解放、争自由的行动得到了理论根据。于是,一些地区特别是北部新英格兰地区有的黑人奴隶向法院提出诉讼,要求法院宣判他们为自由人并要求奴隶主对他们过去的劳动给予赔偿。其理由是既然“人人生而平等”,黑人奴隶也是人,应该得到造世主所赋予的平等权利。 其中著名的例子是麻萨诸塞殖民地伊普斯维奇的女奴詹尼·斯卢的诉讼案。1765年该地最高法院宣判她为自由人并由其原来的主人赔偿四英镑的劳动费。在战前和战争期间黑人奴隶胜诉的例子也还可列举一些,但大多数的诉讼案是黑人奴隶败诉,法院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奴隶是其主人的财产,如果奴隶获得自由,奴隶主将在财产上蒙受损失。除向法院提出诉讼外,黑人奴隶还采取了向殖民地议会和总督请愿的方式要求获得自由。有的一个人向议会和总督递交请愿书,有的是几个人,几十个人甚至上百人共同请愿。他们的请愿书虽然语调温和但明确表达了要求自由的愿望,例如皮特·比斯特和萨姆·夫利曼等人的请愿书写道:“作为这一地区的人,我们受到了自由、平等和正义原则的鼓舞,我们只希望你们给予我们的悲惨处境以体谅,并让我们充分相信,作为人我们也享有自然权利。”毫无例外,黑人奴隶的请愿书都被议会和总督束之高阁,不予理采,因为议会和总督是奴隶主利益的代表者。应该看到,黑人奴隶通过诉讼和请愿获得多少具体的成就,问题并不十分重要,更为重要的是这些表明黑人奴隶的思想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从而使他们争取自由的斗争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可以这样说,独立战争是北美历史发展中的一个里程碑,同时也是黑人奴隶争取解放斗争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如果说革命的理论对奴隶制的冲击主要表现在黑人奴隶的思想发生的变化上,那么独立战争的爆发则给黑人奴隶提供了更为直接的自由之路。成为一名士兵是黑人奴隶获得自由的方法,这在殖民地时代就已成为惯例。因此,对于战争的爆发黑人奴隶欢心鼓舞。对于黑人奴隶来说,这既是一场美国人民摆脱英国殖民统治的战争,也是黑人奴隶摆脱奴隶主奴役的好机会。在战争爆发后的几周中,服兵役似乎成了黑人奴隶的一种义务,一种需要。在战斗中黑人士兵表现得非常勇敢。他们力图表明在反抗英国殖民统治的斗争中,黑人和白人并没有什么两样。黑人士兵大无畏的精神给许多军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约翰·托马斯将军写信给约翰·亚当斯称赞黑人士兵说:“在罗克斯博利的几个军团中,都有一些黑人,……他们中的许多人已证明他们自己是勇敢的。” 但是,黑人奴隶通过参军而获得自由的道路并不平坦,处处荆棘丛生。越来越多的黑人奴隶参军使奴隶主甚感恐惶,因为这无疑给奴隶主造成巨大损失。于是奴隶主们纷纷向军界提出抗议,反对吸收黑人奴隶入伍。在这种形势下,大陆军和各地方议会及军事领导机关相继实行了排斥黑人奴隶及自由黑人参军的政策。首先实行这一政策的是麻萨诸塞。1775年5月20 日麻萨诸塞安全委员会通过了禁止黑人奴隶及自由黑人入伍的法令,8月8日麻萨诸塞最高军事指挥部接受了这一法令,正式实行排斥黑人入伍的政策。1775年8月8日,大陆军指挥部举行会议,主要议题之一就是讨论是否接收黑人入伍的问题。结果,与会指挥官,其中包括华盛顿将军都同意禁止黑人奴隶和自由黑人入伍。同年8月23日, 大陆军总司令华盛顿将军同大陆会议的代表,其中有本杰明·富兰克林举行会议,再次讨论黑人参军问题。麻萨诸塞、罗德艾兰和康涅狄格的地方领导人也参加了会议,讨论的结果,再次拒绝黑人参军。到1776年中期,所有北部各州全部实行了拒绝黑人入伍的政策。至于坡托马克河以南各州有的本来就反对黑人奴隶入伍,不反对的也很少吸收黑人。现在也都实行了新的募兵法,明确规定,只有白人才有资格服兵役,黑人奴隶或自由黑人一律不准入伍。这样,黑人奴隶通过参军获得人身解放的大门被砰然关闭了。 美国领导阶层之所以拒绝黑人参军除奴隶主的反对之外,还因为他们对战争局势的错误估计。他们认为这场战争将是短暂的,英国殖民军很快就会被赶出美国。但战争的实际发展并非如他们所愿。到1776年底,美国军队进入了非常严酷的阶段,各地战场连遭失败,军需供应不足,军队人数不断减少,士气十分低落,到1777年3月华盛顿手下还只有4000人。内部有托利党人在各地捣乱破坏, 英国又不断增派军队,形势极为严峻,英国军队大有一举扑灭美国革命之势。严酷的军事形势迫使各州和中央政府不得不重新考虑他们的募兵政策。为了确保军队的数量,1777年大陆会议开始对各州实行定额募兵政策。各州虽积极招募军队,但仍难完成大陆会议分配给的定额,于是有些州不得不招募黑人送往华盛顿的军中。开始只是招募自由黑人,但仍不能满足需要,无奈只好连黑人奴隶也一起招募。大陆军统帅部为确保充足的兵源,只好默然接收由各州送来的所有黑人。这样,就实际上推翻了排斥黑人服兵役的政策。1778年2月14日罗德艾兰首先通过了正式的征募黑人奴隶参军的法令。法令中规定:“本州的每一个身强力壮的黑人、混血人或印第安人奴隶都可招募参加目前同英国进行的战争,每一个被招募的奴隶应立即解除同其主人的主仆关系,获得自由。”但同时规定:“按照奴隶的价格由该州财政部门给予其主人以赔偿,最高价格不得超过120英磅。”另外,北部有些州还实行了调换制, 即应征入伍的白人可让其奴隶代替他去服役。这样一来,北部入伍的黑人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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