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戴高乐是法国当代最著名的政治家之一。自1958年6月重返政坛到1969年4月宣布下野的10年间，他先后举行过五次公民投票。第一次公民投票是关于新宪法的，时间是1958年9月28日；第二次和第三次是关于阿尔及利亚前途的， 时间分别是1961年1月8日和1962年4月8日；第四次是关于普选总统的，时间是1962年10月28日；第五次是关于大区改革和参议院改革的，时间是1969年4月27日。迄今为止，戴高乐是法国历史上举行公民投票最多的政治家。为什么戴高乐如此热衷于公民投票？戴高乐的公民投票有些什么特点？公民投票对戴高乐本人，对法国政治产生了哪些作用？本文拟就这三个问题谈点自己初步的看法，以就教于学界同仁。
    一
    在法国，公民投票并不是自戴高乐才开始的。早在路易·波拿巴当政时期就曾进行过。1851年12月20日-21日，举行了法国历史上第一次公民投票，这次公民投票是在路易·波拿巴发动政变18天后举行的。投票结果使政变成果合法化并为法兰西第二帝国的建立铺平了道路。1852年11月21日，波拿巴再次举行公民投票，就“赞成或反对帝国”表示意见。结果，法兰西第二共和国变成了第二帝国，共和国总统变成了帝国皇帝，君主制取代了共和制。1870年5月8日，波拿巴举行了他任内的最后一次公民投票。从此以后，法国舆论界一直对公民投票抱有很深的成见，认为它是政治家耍弄的手腕，是为了笼络人心，欺世盗名，是为了大权独揽，乾纲独断等等。然而一个世纪之后，戴高乐却重新搞起了公民投票，并且多次举行。究竟是什么促使他不顾种种非议和责难，我行我素，直接诉诸全体公民的呢？我认为主要有以下几方面原因。
    第一，公民投票与戴高乐本人的思想、经历、自我意识密切相关。戴高乐是个地地道道的民族主义者。在他的内心深处，法兰西至高无上。他对法兰西壮丽辉煌的往昔常常充满深情回忆，对法兰西屈辱惨败的历史刻骨铭心，对法兰西未来的复兴与伟大梦寐以求。他曾自我表白说，“不管外国人怎样反对法国复兴与壮大，我将为祖国鞠躬尽瘁，让我们民族的伟大抱负在我身上体现出来。”①1940年，当法兰西在希特勒的铁蹄下痛苦呻吟的时候，戴高乐毅然地挑起了民族解放的历史重任。在伦敦，通过电波，他向全世界宣布，“无论发生什么事，法国抵抗的火焰不能熄灭，也绝不会熄灭。”②1944年，当他凯旋巴黎时，200多万人倾城而出，把他当作民族英雄隆重欢迎。在戴高乐的自我意识中，法兰西、法兰西民族、法国人民、戴高乐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他常说：“我感到我是被选定的拯救国家的工具。”“我感到维护国家利益的权力和义务，好象是我生命固有的部分。”“对我来说，人民的声音就是上帝的声音。”“我随时听候法国人民的吩付！”③等等。正由于有这样的思想、经历和自我意识，他习惯在危机时刻向全体法国人民发出呼吁“法兰西男女同胞们！请你们支持我！”这种呼吁往往能产生非常奇特的效果，获得异乎寻常的强烈反响。戴高乐从中获得力量、信心和鼓舞。公民投票正好可以使他超越各种中介，直接向全体公民求得理解与支持。
    第二，公民投票与戴高乐复出的历史环境密要相关。1958年5月13日，阿尔及利亚发生严重骚乱，愤怒的示威者用一辆卡车撞倒了总督府的栅栏门，人群蜂拥而入，楼内的东西被抢劫一空，档案文件被扔得满地都是。一批军官和民政官员组成“救国委员会”夺取了省、县行政大权。危机迅速波及法国本土。5月24日， 一支从阿尔及利亚出发的部队未发一枪一弹就在科西嘉岛登陆，由马赛派往科西嘉岛恢复秩序的宪兵部队，一下子就被解除了武装。阿尔及利亚的驻军也在密谋空降伞兵夺取巴黎。法国处于一片紧张气氛中。政府事实上陷于瘫痪状态，“国防部长手里几乎没有军队，内政部队手里几乎没有警察，阿尔及利亚事务部长甚至无法去阿尔及利亚一趟。”山雨欲来风满楼，戴高乐就是在这种背景下重掌政权的。两个问题首当其冲：一个是彻底改革政治体制（下面将专门提及），一个是彻底解决阿尔及利亚问题。自1830年阿尔及利亚成为法国殖民地到1958年已有整整128年的历史。法国有近100万人居住在阿尔及利亚，法国政界、军界、工商界、知识界，各行各业都与阿尔及利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彻底解决阿尔及利亚问题绝非轻而易举，处置不当，将会导致更深更重的危机。尽管戴高乐享有有极高的声望，在处理这个问题时，他仍感到如履薄冰，举步维艰。他本人也因此多次遭暗杀，险些送命。因此，要完成这项历史使命，除了信心、勇气、智慧、胆略之外，如果没有大多数公民的热情支持和拥护，他是很难取胜的。公民投票为他排除困难提供了极大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