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5年春季,丧妻鳏居的哥伦布为了躲债,携子风餐露宿来到西班牙。那时的西班牙并非今天的西班牙,而是通过斐迪南国王和伊萨贝拉王后1469年联姻,刚由若干基督教小王国组成的国家,朝廷在国土上四处迁徙,君主掌握一支军队,通过各地贵族实行统治。哥伦布通过伊萨贝拉的忏悔牧师和其他御用牧师向王室进行游说,他借助《马可·孛罗游记》的描述和当时的地理学权威、佛罗伦萨人托斯卡内利的想象,把整个远东都说成是印度。“万王之王大汗”(中国)座落在印度大陆上,日本是印度洋中一个岛。他夸夸其谈把中国和日本的财富说得天花乱坠,把他由欧洲向西航行直达印度的计划称作“诸印度计划”②。讲究实际的斐迪南不愿支持哥伦布的航海计划,因为国家当时忙于战争,财力匮乏,无暇他顾。但虔诚的伊萨贝拉对计划中有使异教徒皈依上帝的部分极感兴趣。王室终于成立一个专门委员会研讨这一计划的可行性。哥伦布在7 年时间里不断向斐迪南和伊萨贝拉提出请求,时而向专门委员会申诉。根据托斯卡内利的地图,从里斯本到杭州只有6,300英里,到日本不足5,000英里(马汉编译:《克里斯托弗·哥伦布1492—1493年第一次航海日志和有关卡柏与李尔航海的文件》,伦敦1892年版,第1—2页)。而哥伦布对经度的估计比托斯卡内利还要小,他估计从加纳利群岛到日本只有2,400海里,到中国3,500海里(《哥伦布生平》,第1卷,第91页)。而根据现代实测,前者的空中距离为10,600海里,后者的空中距离为11,766海里。哥伦布把地球估计小了70%。当时专家委员会里精通天文学和地理学的加夫利尔·阿科斯塔博士就认为,实际上地球比当时人们知道的大得多,从加纳利群岛到“大汗”,绝对不是哥伦布估计的只有700至800里格(一里格约等于三海里多),如果在700里格处到达目的地,那绝不是“大汗”,而只能是新的陆地(欧文:《哥伦布,他的生平和他的航海,简编》,伦敦1908年版,第64页)。事实证明阿科斯塔是完全正确的,哥伦布的计划并未被否决,而是暂时搁置,但由于当时西班牙与格拉纳达的战争而一再拖延。哥伦布四处追随西班牙宫廷进行游说,心急如焚地度过了7年多,他还曾向法兰西和英格兰的君主呈献他的航海计划,但都未蒙采纳。直到1492年1月,西班牙军队攻占格拉纳达,并把摩尔人驱逐出境,斐迪南国王和伊萨贝拉王后才又召见哥伦布,过问他的航海计划。西班牙君主与哥伦布终于在1492年4月17日签订了协议,史称格拉纳达协议。 格拉纳达协议共5条。第一,任命哥伦布终身为他发现和获得的所有岛屿和陆地的海军上将。他的子孙后代同样永远享有与这一职衔相应的一切显赫权力和特权。第二,任命哥伦布为这些岛屿和陆地的总督和最高执行官,他有权对每个机构和职位提出3个候选人,以便陛下从中选任最中意的人选。第三,凡在上述海军上将辖区内买到、换到、发现和获得的所有货物,不论是珍珠、宝石、黄金、白银、香料或其他财物,也不论其种类,名称如何,允许哥伦布在扣除需要的全部费用后,可获得上述全部财富净余的十分之一。第四,凡涉及这些财物的诉讼,如果海军上将根据职权,应承担此类诉讼的审理权,陛下允许他或他的代理人,而不是陛下的法官,审理此类诉讼案和作出裁决。第五,哥伦布有权每次投资装备所有进行贸易船只总额的八分之一,他同样可以因此获得八分之一的利润③。为了以昭郑重,同年4月30日国王和王后又给哥伦布颁发特许状,再次肯定4月1日协议授予哥伦布的职衔和相应的一切权力,并规定违者处以罚款。协议和特许状都没有指明“可能发现和获得的岛屿和陆地”在哪里,不言而喻,在他们心目中那是指东方的印度,首先是中国和日本。值得注意的是,协议和特许状的内容全是根据哥伦布的条件作出的许诺。斐迪南和伊萨贝拉为什么这样支持哥伦布的计划?除了封建帝王开拓疆土、掠夺财富的欲壑难填以外,还有当时西班牙君主的谋略:那就是联合“对基督徒表示极大好感”的大汗,夹攻西班牙的七百年世仇回教徒(达斯科拉着,巴因斯译:《征服者》伦敦,1967年版,第39、44—45页)。但是,他们哪里知道中国元朝的大汗早在100多年前就被明朝推翻了呢! 1492年8月3日清晨,哥伦布率领三艘船从西班牙巴罗斯港扬帆出海,向西踏上探索茫茫大西洋的征途。这是世界历史上有意义的日子。旗舰《圣玛丽亚》号载重约120吨,《尼雅》号和《品塔》号各约60吨,三艘船共载88人,其中包括4名从监狱里提出来的死刑囚犯。建立这支船队包括给养的全部费用约合200 万玛拉维迪斯(西班牙货币名),约合第二次大战前夕的14,000美元,数目极有限,和后来西班牙从美洲攫取的财富简直不能相比。其中伊萨贝拉变卖首饰所得约占七分之一,哥伦布举债投资约25万,占八分之一,正合协议的比例(《科利尔百科全书》,纽约1984年版,第34页)。当时谁料想就是这三叶扁舟飘洋过海,完成了人类首次横渡大西洋的历史壮举!船队出航一周后,在加纳利群岛休整28天,在继续航程中历经艰难险阻。1492年10月12日凌晨两点是历史上值得纪念的伟大时刻,世界历史从此翻开新的篇章。水手亚美利哥首先望见月光下显露出来的岛上砂崖,后来美洲被称为亚美利加。哥伦布率众登上这个岛屿并把它命名为圣萨尔瓦多,声称他们到达了“亚洲的前沿”。几百年来,人们认为圣萨尔瓦多是巴哈马群岛中的华特林岛,但近年美国地理学会和一家大型计算机公司的联合考察组考定,那是位于北纬23°05′,西经73°45′的萨马纳礁岛(贾季、斯坦菲尔德:《哥伦布在哪里发现了美洲?》载《国家地理杂志》1986年第11期)。哥伦布坚持认为到了“亚洲的前沿”,他把当地的土着统称为“印度人”(现代汉语译作印第安人,以示与印度人相区别),继续率领船队寻找他想象就在附近的中国和日本。10月下旬到古巴岛,取名胡安那岛,这是他们登上的第5个岛屿,他认为“肯定是卡塞(中国)的一个省”。12月6日到风景如画的海地岛,取名伊斯帕尼奥拉岛,意即小西班牙。他们四出寻找,不见传说里中国和日本的遍地财宝。随着冬季降临,为了取得补给和尽早向王室呈献贡品,哥伦布决定拆散搁浅的《圣玛丽亚》号,用残料建筑堡垒,派36人留守,他自己率领其余人员乘《尼雅》号和《品塔》号返航,于1493年3月15 日回到巴罗斯港。哥伦布凯旋归来受到最隆重热烈的欢迎,哥伦布首航美洲的丰功伟绩永垂史册。 关于哥伦布首航以及尔后三次远航美洲的具体过程,有当年留下的记载,欧美和我国历史学家对其中讹误和质疑之处作了详细研究和考察④,而后来3 次远航对于开通欧洲和美洲之间的通道并无重大贡献,暂且按下不表,留待后面再说。 人们评价哥伦布首航美洲的伟大历史意义,大多着眼于它对社会历史方面的深远影响,这固然不错。但对哥伦布本人在这一推动世界历史发展的壮举中的功绩,则鲜有充分的论述,可说是美中不足。其实,哥伦布作为个人,他在这一历史壮举中堪居头功而当之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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