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火中的革命 对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前所发生的那场机械化战争的军事革命,世界上大部分国家无动于衷,尤其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取得胜利的国家,更显得麻木、迟钝和冷漠。尽管英、法等国以富勒、戴高乐等年轻军官为代表的有识之士,已经看到了即将到来的军事革命,但整个国家的军事学术界却处在停滞不前的状态,从而失去了大好时机,可谓“其为祸也,起自学术,终及国家”。 当时的法国完全无视军事技术装备的发展给作战带来的变化,仍迷恋凡尔登要塞防御取胜的光荣,拘泥于第一次世界大战阵地战的经验。战前,法国元帅贝当认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宠儿是堡垒阵地与步兵火器相结合,遂构成法军的胜利。今后法国如将全部国防线建筑堡垒,则敌人在陆上即无法加以摧毁与超越。此种阵地用自动火器和铁丝网相配合,足以掩护后备军之动员集中,则法国安全可以保证。”法军总司令甘末林也说:“法所仅有之战争,必须使德国消耗至枯竭之防御战争。”这些论点,代表了当时法军首脑的基本思想。因此,建立绵亘的防线成了法国一切军事计划的出发点。 由于对坦克作用认识的不足,带来了对坦克战术运用的错误。法国装备有3000辆坦克,却把大部分坦克配属给步兵,或以营为单位分散配属给步兵团,打算仍像第一次世界大战那样用坦克来引导步兵冲击,作为支援步兵战斗使用,没有形成快速机动的突击力量。军事思想的落后,必然导致军事上的全面落后,无怪乎英国军事评论家利德尔·哈特说,法军的主要弱点,不在于他的数量方面,也不在于装备和素质方面,而在于他们的“理论”方面。 英国是激进而精明的坦克战倡导者的故乡,但在发展坦克方面竟然比法国还落后。英国认为英伦三岛有英吉利海峡作天堑,陆上有法国作屏障,一旦发生战争,地面作战应由其盟国来承担,自己则以海上封锁和战略轰炸来消耗敌人赖以进行战争的经济潜力。因此,英国忽视陆军的建设和大规模陆战的准备,大战开始时只有2个陆军师,更谈不上围绕机械化战争进行军事革命。 波兰自恃1920年曾打败过苏军,在军事上盲目自信,军事思想上仍停留在上一世纪依赖骑兵取胜的时代。他们对德军的闪击战茫然无知,面对德军大量坦克的进攻,竟使用骑兵进行反冲击。 苏联的军事思想和军队建设在一次世界大战后经历了曲折的过程。30年代前半期,苏联对于新的军事革命有所认识,其军事学术思想比较活跃。当时,苏联一些有远见的军事领导人,如图哈切夫斯基和叶戈罗夫等,已预见到飞机、坦克和无线电等新装备在未来战争中的重要作用,竭力加强新的军兵种建设。可以说,苏军在向机械化战争转变的军事革命中,在1936年之前,一直是走在世界前列的。然而,1937至1938年肃反,使刚刚开始的军事革命发生了逆转。活跃的学术气氛被压制,很多有价值的军事理论著作被销毁,一大批最有理论素养的高级军事人才连同他们进步的学术思想被铲除。此后,苏军一些领导人便陶醉于国内战争和西班牙战争的局部经验,错误地认为坦克部队在现代战争中不能发挥独立作战的作用。重新青睐于步、骑、炮等传统兵种,而对空军、装甲兵等新的军兵种在未来战争中的作用估计不足。1939年11月,即当德国已在侵波战争中首次显示了的坦克兵团的作用和空军独立遂行战役任务的能力之后,苏联红军总军事委员会却莫名其妙地决定撤销机械化军,把装甲兵的作用局限于对步兵的直接支援。同时撤销了重轰炸航空兵集团军,把空军的作用局限于对地面部队的直接支援。由于学术上的倒退,苏联没有及时安排新式武器的大量生产,部队装备落后,缺额很大。飞机、坦克陈旧,防空武器和反坦克武器极为缺乏。这些导致了战争初期苏军的失利和巨大损失。 在血的教训中,苏军开始认识到了机械化战争的巨大威力,醒悟到自己所抛弃的理论的价值,重用了朱可夫等一大批富有新思想的军人,在血与火的战争中迅速完成了战争观念的转变,调整编制体制,逐步形成了苏军的“大纵深作战理论”。由于战前曾有对机械化战争军事革命的先期准备,加之严酷的战争形势,苏军在战争中很快完成了这场革命,使战局为之改观。 与此同时,美、英、法等国也开始在战争环境中展开以机械化战争为母体的军事革命。实际上,在盟军中对机械化战争有先见之明的不乏其人。一次世界大战接近结束的时候,艾森豪威尔、巴顿等一大批有创新精神的军人,就立志要“作为美国第一支坦克部队的组织者,在机械化战争的新时代条件下表现出自己的才能来”。他们在没有一辆坦克的情况下,用老式海军加农炮替代坦克炮,把机枪安装在平板卡车上模拟坦克训练。1928年、1930年,美军在演习中试验了机械化诸兵种合成部队,1932年组建了机械化第7骑兵旅。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在1939至1942年之间,美军由190万扩充到500多万,根据欧洲战场大规模运用装甲兵和航空兵的经验,美军几乎采用了全新的武器装备,并进行了彻底的编制体制和战术思想方面的改革。尤其是珍珠港事件后,美军很快认识到航空母舰的价值,看出了海上平面抗争的终结和以航母为主的立体海战的开始,从而走在了海战革命的前列。英法军队在经历了“敦刻尔克大撤退”后,也从痛苦中总结教训,迅速对军队进行了改革。美、英、法等西方盟国在大战的后期,即战略反攻阶段,全面完成了以机械化战争为母体的军事革命,掌握了机械化兵团作战的新方式,并摸索了诸如纵深战略轰炸、诸军兵种合成作战、大规模两栖作战和以航母舰载机为主的立体海战等新战法。 随着盟军军事思想的变革,促进了对新的军事技术的研究开发。雷达技术与干扰雷达技术,以及无线电近炸引信的广泛应用,彻底打破了德军的空中优势;新的快速坦克、“锥形装药”、火箭筒、无后坐力炮、火箭以及伴随出现的火炮瞄准和控制方面的改良,再加上新技术的运用,彻底粉碎了德国的坦克优势;声纳技术的广泛采用和雷达技术在海战中的运用,以及由潜艇、水面舰艇和飞机组成的立体反潜技术,使邓尼兹的“狼群”掉入了陷阱,从而保证了盟军战略物资的输送……可以看出,当盟军的军事革命完成后,便显示出比法西斯更大的优势,盟军从而转败为胜。 战争的经验一再证明,一场生产方式上的革命,必然把新的作战思想和军事技术推上军事舞台,从而引发一场军事革命。然而,由于人们思想的惯性,往往不愿意用新的尚在试验探索中的东西,取代曾在上一次战争中创造了辉煌的成熟的经验。正如富勒所说的:“军人总是喜旧厌新”。正因为如此,对军人不断地灌输新思想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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