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特拉姆对华政策初探
1972年12月21日,高夫·惠特拉姆在出任澳大利亚总理后十多天,与中国建立了正常的外交关系,揭开了中澳关系史上新的一页。但在那个时代惠特拉姆究竟是如何考虑打开对华关系的,他执政期间的对华政策又是什么?对这两个问题的探讨,有助于提高人们对中澳关系正常化及其进一步发展的重要性的认识。 一 就外交而言,惠特拉姆是以其改革闻名的。他的改革“改变了澳大利亚在亚洲特别依重军事的做法,给外交政策注入了新的、至关重要的政治和文化因素”①,使澳对外关系步入一个新的阶段。而他对中国态度和政策的变化则是他外交改革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惠特拉姆执政前的70年代初,中国问题成为了澳急需解决的外交问题之一。所谓的中国问题,即是对华关系正常化问题。 那时,澳对亚洲的传统观点尚未根本改变,因而在大多数澳洲人脑海中,亚洲依然是另外一个世界。贫穷落后、人口众多、动荡不已被当作是这个世界的特征,北面的亚洲邻国被视为构成威胁澳洲战略安全的对象。由于种种内外因素的决定,从50年代开始,中国一直被认为是最大的威胁。在上述认识指导下,澳历届政府都坚持“白人澳大利亚”的政策,奉行“前沿防御”的安全战略。②事实上,这两大政策形成了一堵墙,它的作用不是阻止了幻想性的源自北方的入侵,而在于使澳洲人在处理对外事务上,患了“近视症”,导致澳在军事上不得不直接插手地区冲突,特别是残酷的越南战争,使澳在和平时期付出了沉重的血的代价。显然,70年代初澳对外政策急需改变。 当时任反对党工党领袖的惠特拉姆清楚地认识到,要在理论与实践上推倒这堵墙,就要对外交政策进行调整。但要推倒这堵墙,紧要的是找到突破口。1970~1972年的中国问题恰巧提供了机遇。 中苏1969年珍宝岛之战,标志着中国与苏联之间的紧张关系达到白热化程度,苏联考虑要对中国施行“外科手术”,摧毁中国新生的核自卫力量。为粉碎苏联对华战略包围和遏制的企图,中国要努力结交更多的新朋友,包括西方国家,以创造一个外交新局面。同年,美国新任总统尼克松发表著名的“关岛主义”,不久中美关系转向松动。这说明亚太战略格局正在发生激烈变化,把自己视为西方成员之一的澳大利亚继续持反对和敌视中国的政策,已经行不通,也毫无意义。可是,执政的自由-国家党联盟政府在调整对华政策上却行动迟缓,落后于加拿大、意大利等西方国家。面对此情,惠特拉姆感到焦虑,他“担心澳大利亚在中国问题上正走向孤立,甚至面临被美国甩在后面的危险”③。而外交上充当最后一名,绝非光彩之事。 自由-国家党政府在与中国邦交正常化一事上犹豫不决,裹足不前;在中国恢复联合国席位的进程中,与美国等一起设置障碍。从深层看,那不仅是中国问题,更重要的是反映了支配澳大利亚20多年的一种意识,这便是由曲解导致的对共产主义的仇视和恐惧,特别是对它所宣称的中国式共产主义的憎恨和疑惧。二战后澳对亚洲的数次军事干预,从根本上说导源于这个思维。足以推断的是,要调整澳外交政策,必须先铲除澳洲人这种错误的恐惧心理。惠特拉姆看清了这层关系,因此,他不仅宣扬承认中国,中澳友好的思想,而且在“支持恢复对华关系的观点尚是选举中一个不利条件”④的局势下,他毅然率领反对党工党代表团于1971年7 月早基辛格几天访问了中国。当然,他出访中国,也是为了抓住外交主动权,使政府难堪。同时,他希望能向澳大利亚人显示,他的外交新思维符合外部世界的变化,有助于维护澳国际利益。 很快,基辛格的秘密中国之行和尼克松将亲自访问中国的声明,证明惠特拉姆此次访华是及时与有益的,它又意味着,澳在与中国建交的进程中,可以走在美国的前面。在事实面前,澳民众开始认识到,有必要重新估价延续了几十年的对共产主义、对中国的恐惧思想。这正是惠特拉姆所期望的,也正是他推行新外交的社会基础。因为他相信,改变具体的政策相对要容易些,改变澳洲人民对外部世界的认识与思维却要困难得多。⑤由此可说,惠特拉姆采取的访华行动是他立志外交改革的步骤之一。 这次访问最重要的是,惠特拉姆承诺假如工党在下届选举中获胜,他将把澳驻华使馆从台北搬到北京。这个承诺无疑地宣告了工党最终完成了对华政策的改变。早在1954年,他就倡议调整澳大利亚的中国政策,次年,工党在霍巴特举行的大会上,把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主张写进了党纲,标志着工党对华政策的一大转变。1967年,惠特拉姆担任工党领袖后,继续持上述观点。但无论对执政党还是反对党,如何对待台湾一直是一个棘手的问题。直到大选前的1972年12月澳政府还是坚持不能抛弃台湾的态度,出于竞选考虑,工党在这个问题上长时间里也只是模棱两可,含糊其辞。他们担心,断绝与台湾的外交关系,在国内可能对工党带来政治上的不利。 惠特拉姆之所以在7月访华中作出承认中国的承诺,从而将工党的中国政策又推进了一步,从目前看,原因不少,其中主要有两条。首先,当年中国宣布暂停购买澳大利亚小麦,使对华政策成为澳国内争论的中心。要求承认中国的呼声日益增长,农业集团严厉指责政府对丢失中国小麦市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它拿出具体措施,尽快恢复对华小麦输出。1970年下半年,中国与加拿大、意大利建交后,中加、中意贸易呈较快的发展趋势,说明在国际关系上,政治关系与经济关系的联系是紧密的,想拓展对华贸易,必须在与中国政治关系正常化上拿出实际行动。可是澳政府在对华关系上却玩弄政治与经济分离的手腕,企图以经济上的得益缓解政治上的困境。中澳两国政府在这方面的意见不同,就为惠特拉姆作为反对党领袖走访中国,与中国领导人讨论经济、政治等各方面的问题,提供了良好的机会。一旦访问取得成功,它将使工党在政治上获益匪浅。惠特拉姆的个性既乐观又有一定冒险精神,因此他敢于不顾风险,亲自访华,并作出承诺。 其次,与中国建交是世界性趋势,澳迟早要走出外交上的这一步,就连自由-国家党政府也在缓慢地转变其中国政策。有证据表明,澳政府也有与中方举行正式官方会谈的打算,由于其观点离中方要求较远,双方较高级别的官方会晤未能成功。惠特拉姆先于政府官员赴华访问,便可能在热点的中国问题上夺得主动权,使执政党陷入被动。不管在访问后,澳政府采取何种对策,惠特拉姆都将处于有话可讲的地位。假如政府依然我行我素,无意消除与台湾关系这一中澳关系正常化的主要障碍,他可以用中澳小麦贸易及加拿大、意大利的事例批评政府,为自己的承诺作辩护;一旦美国对华和解,他在政治上的地位将有所提高;如果内阁同意断绝与台湾的官方关系,承认中国,那只能有利于他在政治上发动对政府的攻势。 令惠特拉姆高兴的是,他的访问很快实现了预期目标,因为“访华之后,惠特拉姆的国际地位变成他在澳大利亚选举中一笔巨大有用的资财”⑥。这表明惠特拉姆及时改变对中国的态度是正确的,完全符合时代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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