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班牙人没有直接控制、但其影响能达到的印第安人地区,西班牙人利用印第安人中存在的原始生产关系为他们服务。通过当地的卡西克(即酋长)掠夺印第安人的财富。在西班牙人可控制的印第安人地区,则直接强迫印第安人为他们干活,尽管报酬少得可怜。而在大多数的矿区中,矿主对工人进行超常的剥削,但对工人的劳动是要付工资的,所以主要是雇佣关系。在实际生活中,这几种剥削方式又常常混在一块使用,形成了拉美独特的生产和雇佣关系。如在波多西银矿中,它的劳动制度过去被认为是前资本主义无偿徭役制的典型。因为那里实行有名的“米达制”。米达制原是哥伦布到达美洲前印卡王国和的一种为统治者服务的徭役制度(在秘鲁是Mida,在新西班牙则有Repartimiento, 即“分担劳役”)。凡年满16岁到60岁的男子必须为王家和贵族每年做一定时间的工,如盖房子、修道路、架桥梁和开矿等等。西班牙人来到之后,开始时,这种为王室服役的制度被打断了。从1550年起西班牙人借用米达制的老办法与印第安人的酋长订立合同,让印第安人分期分批地到矿场上去开矿。这时的米达制的内容与过去不同了。西班牙人要付给印第安酋长钱,酋长也要给印第安人钱。不管是象征性的给还是真给,反正他们在形式上是付了工资。所以说,印第安人干活是有工资的,印第安米达工的身分是雇工。 从殖民地的法律来讲,印第安人的身分也不是奴隶,早在1542年时西班牙国王查尔斯一世就正式宣布过:“印第安人是(西班牙)国王自由的臣民,永不为奴”。〔3〕从表面看, 西班牙殖民者恢复了印卡人的徭役制度,实际上这时以“米达”的名义到矿上干活的印第安人并不是服役者,他们是领工资的工人,但是受包工头、卡西克和西班牙矿主严重剥削的工人。米达工在早期是由西班牙人与印第安酋长订立合同而雇佣的契约工,到中后期时已用不着卡西克去与西班牙人订约了。许多印第安人为了交付越来越重的赋税,自愿赶到矿场去当米达工。成了自由雇工。米达工在矿期间劳动和休息交替进行。轮休的米达工还可以在市场上出卖自己的劳动力。以三周为一周期,他们第一个礼拜干的活属于米达制的工作,所得工资较少。在以后的两个礼拜的时间里可以自找雇主自由干活。干的活不但可以得到较多的工资还可以分得雇主的一小部分产品。这样的米达工在17世纪时秘鲁就有16,000人,18世纪最多时达50,000人。加上他们带到矿上的家属约占当时秘鲁人口的10%左右。〔4〕17世纪以后,名义上米达制还在实行, 但自由雇佣的性质越来越明显了。在米达制名义下劳动的工人,不但为拉美的资本主义创造了财富,而且由于米达工从农业及对酋长的依附中解脱出来,改变了拉美原来原始状态的生产关系,所以是生产力的一种解放。 然而米达制毕竟是西班牙人借用拉美原始的剥削形式,在早期资本原始积累时期它的剥削是很残酷的。矿井里的劳动条件极差,尤其在水银矿中,工人中毒死亡的人很多。在银矿中由于劳动强度极大,死亡率也很高。然而剥削的严重与否并不说明生产关系的性质。用米达制进行的矿业生产的劳资关系是雇佣制。原始徭役制的利用和对矿工剥削的残酷正好说明了这是殖民地拉美早期资本主义的特色。 具体而言,拉美在殖民时期为资本主义服务的以雇佣关系为特色的手工工场和作坊也早已产生了。在16世纪早期,墨西哥城大约有25家作坊织布,10家生产帽子。许多作坊的工人在50人以下,但也有100人以上的大作坊了。18世纪末时,资本主义的因素在拉美已很明显。1803年德国的学者洪堡在墨西哥的圭列塔罗这么一个小镇上就看到20家毛纺织作坊,有300个车间。工种从洗羊毛到纺织一应俱全。手工业作坊不但在西班牙人居住的城镇里有,即使在印第安人的公社里也有。那时,在新西班牙的墨西城、奥阿哈卡和普埃勃拉等城市里大约有14,000个丝织工人。18世纪末时,墨西哥城的卷烟工厂有9,000个被雇佣者,在圭雷塔罗有3,000个卷烟工人。〔5〕至于其它种种行业的作坊,车间和家族手工业则不胜枚举。这些工人的待遇很差,白天做工,晚上睡觉时大门还被锁上,以防他们逃跑。但这些为了货币而生产的劳动当然也是为资本主义服务的一个部分,不是奴隶社会里的奴隶劳动。对于早期资本主义社会里资本家残酷剥削工人的做法,马克思在他的《资本论》第八篇第三十一章中谈到英国工人的境遇时就指出:“他们在劳动时要受到监工监督……他们被过度的劳动折磨得精疲力尽,他们被鞭打,戴上镣铐,受尽挖空心思的残酷虐待;当他们被饥饿折磨得奄奄一息时,常常还用皮鞭催他们干活。”〔6〕在资本主义的早期阶段,资本家对待工人就是这种态度。无论在英国还是在拉美都一样。所以不能认为殖民地拉美做工的人受的剥削要比欧洲的重,劳动条件恶劣,处境很坏而否定它的资本主义性质。如果就劳动条件而论社会性质的话,那么马克思上述对英国工人阶级受压迫情况的论述又怎么解释呢!是否因为英国工人阶级受压迫的情况严重,劳动条件恶劣而要否定马克思主义对英国资本主义的科学结论呢! 至于黑奴和黑奴生产,马克思告诉我们:“在第二种殖民地(种植园)中,一开始就是为了做买卖,为了世界市场而生产,这里存在着资本主义生产 我们在这里看到的是把自己的经济建立在黑人奴隶劳动上的资本家。他们采用的生产方式不是从奴隶制产生的,而是接种在奴隶制上面的。在这种场合,资本家和土地所有者是同一个人”〔7〕也就是说近代的黑奴制是资本主义的一种生产方式,奴隶主就是资本家。那么奴隶就是为资本主义生产的、被剥夺了自由的劳动者。奴隶的具体身分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巴西的奴隶制最稳固,但在疯狂的采金和挖掘宝石的年代里,为了增加生产,也允许黑人奴隶交出足够的财富之后可以成为自由人,即成为自由的雇工。尽管为数不多,但说明资本主义奴隶制是受商品经济的影响而变化的。可见,在殖民地时期,构成拉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雇用关系是客观存在的。但是它的形式与欧洲的不同。不能以欧洲为唯一的模式,而否定其它的一切。 在思想领域里,殖民地时期的拉美也存在着资产阶级的启蒙思想。这是当时拉美社会发展到了资本主义早期阶段时经济基础在上层建筑中的反映。资产阶级启蒙思想是资产阶级在思想领域里的要求和反映。它要求摆脱封建压迫,寻找资产阶级的自由和平等,即不受封建束缚,自由地发展资本主义以及寻求资产阶级与封建统治者之间平起平坐的平等地位的思想。殖民地拉美的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在18世纪时已经很流行了。〔8〕在启蒙思想的影响下,殖民地的庄园主和他们的知识分子已敢于直截了当地向西班牙王室陈述他们发展资本主义的要求。18世纪末,19世纪初,一批受过英、法启蒙思想熏陶的知识分子鼓吹“自由贸易”。拉普拉塔地区畜牧业主马努埃尔·贝尔格拉诺和马里亚诺·莫雷诺就是其中的代表。他们认为,贸易自由将促进畜牧业的发展,将保证进口正常,增加政府财政收入,稳定物价,提高人民生活水平。莫雷诺在其1809年草拟的《畜牧业者陈情书》中坦陈亚当·斯密的自由贸易思想,提出经济发展的基础在于专业化,特别是象阿根廷这样的制造业落后而畜牧业发达的国家。他主张同英国及其它欧洲国家直接通商,进口其工业品,反对西班牙的贸易垄断政策。 在社会的诸因素中思想的作用是能量的积累和释放。当能量积累到足够强的时候,它就要爆发出来引起一场革命。启蒙主义号召受封建压迫的人们起来造反。它告诉人们:人生来都是平等的。人人都应该享受民主的权力〔9〕等等。当时的拉美,一方面宗主国的控制有所松动,经济有所发展,尤其是西班牙在波旁王朝的卡洛斯统治时期和葡萄牙庞巴尔改革的时候;另一方面政治上受到宗主国的严重压迫,拉美人民(包括富裕的拉美人)都希望摆脱压迫争取独立和国家的解放。当宗主国遭受拿破仑的侵略,不能严格控制他们的时候,拉美人民就在欧洲革命的影响下掀起了轰轰烈烈的独立运动,取得了拉丁美洲的独立。独立给拉丁美洲资本主义的发展开辟了广阔的前景。拉美的资本主义发展也走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所以说在独立前,拉美不但在经济上有资本主义,而且在思想领域里也存在着民族独立解放的资产阶级民主思想。只是这种资本主义和资产阶级思想比起欧洲有所不同。好象不那么发达和强烈,然而启蒙思想对拉美社会产生了重大的影响。显示了精神力量对于社会的强大威力。正是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对拉美社会的推动作用使拉美获得了独立。而且我们应当看到的是思想对社会还有超前的作用。在资本主义尚未发展到足够强的时候拉美居然取得了资产阶级范畴的民族独立和解放。这就是意识形态对社会的革命性反作用。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殖民地时期的拉美是有资本主义的。 拉美的资本主义发展是历史的必然现象,但是世界的文化是丰富多彩的,所以拉美资本主义发展的道路和方式方法也与欧洲的不尽相同。理论与世界上其它任何事物一样,“应当从客观存在着的实际事物出发,从其中引出规律,作为我们行动的向导”〔10〕用主观想象的公式到处乱套只会把事情搞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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