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测绘制成的《皇舆全览图》绘成后,先后用汉、满两种文字和木版、铜版出版过三种版本,均作为秘件藏于内府。但其副本却被法国传教士费隐寄回巴黎而在世界广为流传。日本学者稻叶君山在本世纪初曾将此地图与《康熙永年历法》,并誉为“康熙时代增饰文化之双璧”。⑥德国当代学者研究此图也认为,这样伟大的工作,“不只当时欧洲从来就没见过,就是直到今日,东方地图之绘制及出版,都还是用这份图作根据。”⑦足见此图影响之深远。 4、医药学。清初西医、西药的流传,较之明末也有很大发展。西药的介绍,明末就有熊三拔著《药露说》一卷,附于《泰西人身说概》卷末,是最早讲解西药制造技术的著作。此外《泰西水法》,卷四《药露》和艾儒略的《西方答问》,也都有部分篇章涉及西药制法。清初西方药物学的专书《本补》,由墨西哥方济各会士石铎琭传入,书中内容分石类、水类、木类、草类、兽类、虫类等。自康熙患疟疾,经传教士洪若翰用金鸡纳治愈后,西医、西学便受到康熙帝的非常重视而在中国进入实用阶段。1699年,精通外科而又善于制药的托罗斯人罗德先,为康熙帝治好了心悸症和上唇瘤。此外精于制药和手术的罗怀忠也多次奉召入宫,充任御医。 西医在清初的流传,值得一提的是白晋和巴多明合译《人体血液循环和但尼斯的发现》,可惜未刊印,仅有抄本流传于北京⑧。法国人皮理的《人体解剖学》,康熙也命法国传教士巴多明译成满文,后又译成汉文。此书译出后也只藏于宫内,未能面世。清人研究西医,成绩较著的则有康熙时期的王容翰,1688年著《医学原始》四卷,其中第二卷采用了艾儒略《性学述》、高一志《空际格致》和汤若望《主制群徵》等书中的西方医学理论。 5、音乐。清代在音乐方面主要是西洋乐理,特别是五线谱的传入。由于康熙帝对西洋音乐颇有兴趣,为“彻其根源”,曾命德理格“在皇三子、皇十五子、皇十六子殿下前,每日讲究其精微”⑨,也就是在宫廷内由传教士向皇子们讲授西洋乐理。为了强调讲授乐理的重要性,康熙还曾命宫内太监首领张起麟传旨说: 西洋人得里格教的徒弟,不是为他们光学弹琴,为的是要学律吕根原,若是要会弹琴的人,朕什么样会弹的人没有呢?如今这几个孩子,连乌、勒、明、法、朔、拉六七个字的音都不清楚,教的是什么?你们可明明白白说与得里格,着他用心好生教,必然教他们懂的音律要紧的根原⑩。 上面所讲的“乌、勒、明、法、朔、拉”,就是现在乐谱中的1、2、3、4、5、6六音,这段资料表明,康熙的几位皇子,已在向传教士学习五线谱。 西洋乐理传入后,1713年康熙又诏令编纂《律吕正义》一书,共分五卷。前四卷是“御纂”,主要对中国古代的音乐理论加以整理;第五卷即《律吕正义续编》,由徐日昇、德里格合编,专门论述西洋乐理,并绘有插图,是系统地向中国介绍西洋乐理的专著。该书所述乐理,一为乐音谐和,一为曲调编排,即五线谱的制作。由于该书所论乐理简要易明,又图文并举,故尔读后“使谈理者有实据,而入用者亦有所持循”(11),因此不论在乐理上,还是在实际演练上,都有所裨益,是一部把乐理和实用结合起来的西洋音乐著作。 6、语言。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设立俄罗斯馆,为学习俄文的机构,初称俄罗斯学,后称俄罗斯文馆,简称俄罗斯馆,康熙命招收满族子弟在馆内学习俄文。雍正年间又另设西洋馆,雍正七年(1729年)三月,西洋馆正式成立,由巴多明主持,后由宋君荣继任,该馆招收满族子弟学习拉丁文,宫廷内译作喇第诺或喇体诺。俄罗斯馆与西洋馆的次第成立,为培养中国自己的外语人才,促进西方文化在中国的传播,起了一定的积极作用。 二 清初对西方文化的吸收引进虽然取得了一系列重大成就,但另一方面,由于清初对西学的政策具有很大的局限性,因此又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西方文化在中国的传播,并因此而阻碍或滞迟了中国科学文化的发展。这主要表现在: 第一,清初统治者从维护清王朝统治的需要出发,对西学的吸收引进,一直施行“节取其技能,禁传其学术”的政策。阮元对此曾解释说:“欧罗巴人天文推算之密,工匠制作之巧,实愈前古。其议论夸诈迂怪,亦为异端之尤。国朝节取其技能,而禁传其学术,具存深意”(12)。所谓“议论夸诈迂怪”,被视为“异端之尤”的西方学术,指的不只是西方宗教,也包括带有资产阶级新学性质的西方文化。防止除科技知识之外的西方文化传入中国,以免与儒家文化发生冲突,这就是清朝统治者的所谓“深意”。后来康熙对李光地谈到所以禁教时,也说:“汝可知近来西洋人渐渐作怪乎?将孔夫子亦骂了,予所以好待他者,不过是用其技艺耳。”(13)一旦骂了孔夫子,同儒家文化发生冲突,即使身怀“技艺”,也不能容许,必须绝对禁止。正是在这种“禁传其学术”政策的指引下,西方哲学社会科学往往被视为异端学说而禁止翻译引进,使清初人们对西学的认识大大落后于明末,就是自然科学方面如与中国古训相背,也同样被嗤为“夸诈迂怪”而陷于厄运。哥白尼日心说被视为“上下易位,动静倒置,离经叛道,不可为训”(14),即为典型一例。 第二,在自然科学的吸收引进上,又往往存在重实用、轻理论的倾向,缺乏明末徐光启等人那种重视基础理论的学习引进和“但欲求其所以然之故”的理论进取精神(15),致使所翻译的书籍在学术价值上大不如明末。例如在《几何原本》的翻译上,徐光启因受其严密理论体系吸引,从“度数之宗”、“众用所基”的高度,认识到这本书能弥补中国传统数学理论薄弱的不足,因而克服严重的语言障碍,“以中夏之文,重复订正,凡三易稿”(16),终于译成前六卷。他以未能译完全书为恨,生前曾发出“续成大业,未知何日,未知何人,书以竢焉”的感慨(17)。康熙时期本可继承徐光启的遗志,“续成大业”,但康熙在学习了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和法国数学家巴蒂斯的《实用和理论几何学》之后,却决定组织力量翻译后者,致使《几何原本》的后六卷又拖了二百多年,到近代大数学家李善兰手中才得以完成。对此,陈寅恪先生曾不无惋惜地评论道:“夫欧几里得之书,条理系统,精密绝伦,非仅论数论象之书,实为希腊民族精神之所表现。此满文译本及数理精蕴本皆经删改,意在取便实施,而不知转以是失其精意”(18)。“节取技能”、“取便实施”的功利主义,结果造成“失其精意”,致使中国的科学技术同世界科学技术的距离拉得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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