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为落实胆壮心齐,他提出招募水军时,应注重入伍者的素质,入伍后要加强训练。他认为招募水军要“募敢死之人”,入伍后要“善于驾驭”,从严要求。经训练,水军应“生死两途,必能效命”(注:林则徐《致姚春木、王冬寿》,《林则徐信简》第195-197页。)。招募水军的地缘,他认为“为今之计……唯漳、泉、汀三郡民商之船,可雇用”(注:林则徐《致姚春木、王冬寿》,《林则徐信简》第195-197页。),只有这样才能培训出为国舍命,勇往直前的战士。 御敌具体办法,不仅反应林则徐抗英战略思想中既存在注意船、炮等物的因素,也注意技熟、胆壮、心齐等人的因素。说明了在谪戍途中,林则徐仍心系东南,具有极强的爱国思想。爱国是他谪戍途中的思想主旋律。 这一时期,林则徐在《出嘉峪关感赋》等诗中,虽然也流露一些盼赐环东归的思想,但因流放生活刚开始,提出这一问题还为时过早,所以谈得不多,也没有成为重要考虑的内容。 二、赋闲伊犁时期的思想 林则徐在伊犁的赋闲生活,从1842年12月10日(道光二十二年十一月九日)定居惠远宽巷开始到1845年1月23日(道光二十一年十二月十六日)离开惠远动身赴南疆勘田止,前后共两年零两个月。这是林则徐谪戍期间思想斗争最激烈,也是思想最活跃的时期。这一时期根据林则徐思想发展脉络,大致又可分为思想发展(1842年12月-1843年9月)、低谷(1843年9月-1844年春)、振作(1844年春-1845年春)三个阶段。 赋闲伊犁第一阶段,林则徐由于治理黄河的劳顿,贬谪伊犁旅途的艰辛,再加水土不服,到惠远城第三天即“颇感冒,兼患鼻衄”(注:《林则徐集·壬寅日记》。),使他“体气衰颓,直是废物,作字不能超过二百,看书不能及三十行”(注:林则徐《致刘建韶》,《林则徐在伊犁》,第148-149页。)。这期间他的通讯也受限制,关内来信“封缄已全行拆散,恐沿途处处传观矣;西安将军亦有书来,均被扯破”(注:《林则徐集·壬寅日记》。)。他虽气愤,却无可奈何。好在这段时间,他抗英挚友邓廷桢,原东河河道总督文一尺(文冲)都住在近处,“第与邓、文二公共数晨夕已耳”(注:林则徐《致刘建韶》,《林则徐在伊犁》,第148-149页。)。当地最高军政长官布彦泰、参赞庆昌、领队大臣开明阿等和其他一些官员对他也很尊重。他们相互间经常走访交谈,或吃饭、下棋,或赋诗、赏花。他们还经常请林则徐书写条幅、扇面,使林则徐感到莫大安慰。这一阶段林则徐思想虽有消极面,但更多的是积极的一面。 林则徐思想消极面表现为他有脱离现实,隐居园林的想法。到伊犁不久,他接到郑夫人的家信,内附《述怀纪事》,希望林则徐“他日归来事农圃”,再也不要参予国事。他回信表示也有这一愿望,“农圃耦耕他日愿,不妨庑下赁梁鸿”(注:《云左山房诗抄》卷7。)。这种逃避现实隐居山林思想,是封建社会士大夫在政治失意时的一种通病。林则徐从钦差大臣、两广总督,一夜间成为流犯,政治地位骤降,使他也产生这种思想,这是时代的局限,阶级的局限,不足为怪。但这一阶段他思想上更多的是积极的一面,想有朝一日重展宏图,实现他抗英卫国的理想。他在1842年写的《除夕书怀》末章,即高歌“谪居本与世缘睽,青鸟东飞客在西,宦味直随残腊尽,病株敢望及春荑。朝元旧忆趋用阙,赐福频叨湿紫泥,新岁傥闻宽大诏,玉关走马报金鸡”(注:《云左山房诗抄》卷7。)。为了实现这一宏图,他与旅途中一样,时时惦念东南时局的发展,想尽方法收集有关东南时局的材料。他对东南时局的惦念反映在他与邓廷桢多首的唱和诗中。他在《除夕书怀》中写:“正是中原薪胆日,谁能高枕醉屠苏”(注:《云左山房诗抄》卷7。)。在《七夕次嶰筠韵》中写“漫道星桥彻夕行,汉律波浪恐难平,银潢只见填鸟鹊,壮士何年得洗兵”(注:《云左山房诗抄》卷7。)。在《又和中秋感怀原韵》中回忆1839年中秋之夜,他、邓廷桢和关天培三人在沙角炮台憧憬未来,何等壮怀。而今“三载义娥下阪轮,炎州回首剧伤神,招魂一恸登临地,投老相看坎懔人”!(注:《云左山房诗抄》卷7。)在上述思想支配下,他向伊犁将军借阅京报,他要郑夫人、林汝舟“凡寓中所阅京报,仍照前信所言,酌摘几条大略(即上谕亦不必全抄)遇便封入信中寄来”(注:林则徐《致郑夫人、林汝舟》,《林则徐在伊犁》,第154页。)。他利用空闲,多方搜集了19则“有关鸦片战争史事的内幕新闻”(注:林则徐《软尘私议》见《林则徐书简》第353页。),署名为《软尘私议》。 在肯定林则徐保持了谪戍途中继续关心东南战局思想的同时,我们还应看到由于条件的改变,他的爱国思想又注入了新的内容--对边疆塞防的重视。林则徐转向塞防有三点原因。其一,他生活在新疆,实际生活教育他必须重视边防。其二,当时政治气氛不允许他继续注视东南,他给友人信函中多次提及“东南事局,口不敢宣,而固无时不悬念于心目间,不知何所终极”!(注:林则徐《致李星沅》,《林则徐在伊犁》,第160-161页。)“飘泊孤蓬,支离病榻……而蒿目焦心之事,又复难以言传”(注:林则徐《致张应昌》,《林则徐在伊犁》,第159页。)。其三,清政府已签订了《中英南京条约》,投降大局已定。这些情况使得林则徐在心系东南注重海防同时,又把注意力转向塞防。他到伊犁不久就遇到一件事关塞防的大事。鸦片战争期间,英侵略军几次进犯天津,威胁北京。为加强天津防卫,兵部拟撤伊犁总兵,道光帝1842年12月18日又一次下谕旨,要布彦泰考虑兵部意见“是否妥善,如尚有因地制宜,量加酌改之处,即著据实具奏”(注:《清实录·宣宗实录》卷385。)。布彦泰接到谕旨后曾在1843年1月17日到21日几次找林则徐、邓廷桢及有关人员商量。商讨结果是不同意兵部意见,请清政府收回原议。清政府采纳了这一意见。反对裁撤伊犁总兵的奏折虽由布彦泰上奏,但其中不乏林则徐的意见。说明林则徐这时已经看到边防的重要性。所以在此事发生后的第二个月,即1843年2月上旬,伊犁四领队大臣之一的开明阿要调往喀什噶尔,分别前林则徐曾赠诗一首,提醒他不要认为“三载无边烽,华夷悉要堵”,中外就太平了,而要看到外国侵略者的本性,随时提高警惕,说他的肺腑之言是“嗟哉时事艰,志士力须努,厝薪火难测,亡羊必补牢”,事局如同放置柴草的地方,随时有起火的可能,要他随时作好准备,只要“将士坚一心,讵不扬我武”(注:《云左山房诗抄》卷7。)。上述两例证明,这一阶段林则徐心系东南同时已意识到边防、塞防的重要。在这一阶段,林则徐虽过着赋闲生活,思想有诸多苦恼,产生过隐退田园思想,但爱国思想仍为主导方面。 1843年9月、10月,邓廷桢、文冲相继赐环东归后,林则徐思想产生了较大的波动,消极面增多,甚至一度支配了行动。《南京条约》签订后,清政府苟且偷安目的已经达到,所以决定有步骤释放抵抗派人物。8月1日,清政府宣布邓廷桢赐环东归,任甘肃布政使,9月10日邓廷桢接到任命后拜别林则徐离开伊犁。不久文冲也获释入关归养。别时,林则徐先后给两位友人作诗话别。在《送嶰筠赐环东归》、《送文一飞河帅文冲入关归养》中,除表示祝贺他俩东归外,流露更多的是对自身前途的迷茫、失落与悲愤。他在给邓廷桢的诗中写道:“白头到此同休戚,青史凭谁定是非”?历史的功过是非难道只有当朝者才有权利定吗?他虽在思想深处对这颠倒黑白的做法发出否定的呼喊,但残酷的现实并没有由于他的呼喊而改变。面对强大的精神压力,他只有保持沉默了,“歧路又歧空有感,客中送客转无言”,这种无言的沉默比有声的呼喊更体现了写诗人内心的痛苦。而这种痛苦在送行文冲时发展到极点,“天涯同是伤心侣,目送归鸿泪满巾”(注:《云左山房诗抄》卷7。)。他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苦痛,流满了伤感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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