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挑战与机遇并存的三十年 第一次鸦片战争后,西方国家的武器装备进入一个更新换代的时期,木制帆舰渐为蒸气铁舰所替代,滑膛炮也为线膛炮所更替。40年代末,西方国家已在军舰上使用螺旋推进器。进入50年代后,英、法等国都开始了螺旋推进器蒸气舰的建造。与此同时,木壳军舰也逐步被带有护甲的铁舰或钢壳军舰所代替。从世界范围看,海军的发展已跃入一个新的历史时期。反观中国:经过第一次鸦片战争,先进的中国人曾提出“师夷之长技以制夷”的口号,并建议仿造西船和创设海军。然而,将近20年的时间过去了,西洋的“长技”又有了新的发展,而中国的“师夷”却未真正付诸行动。本来,中国在武器装备上就比西方国家落后很多,而在这近20年中却毫无作为,一切依旧,原已存在的同西方的差距更为扩大了。这样,中国的海防不但没有得到丝毫加强,反而形势愈来愈严峻了。 第二次鸦片战争进一步暴露了中国的全面海防危机,东南万里海疆已无任何保障可言。外国军舰竟任意游弋于中国海口,甚至深入内河,攻打要塞炮台和城池,强迫订立城下之盟,弄得国无宁日,民无太平,我大好神州几乎国将不国!没有巩固的海防就谈不上国防,也就谈不上中国的自立和自强,这就是第二次鸦片战争的主要教训所在。面对列强的欺凌,许多朝野人士深感创巨痛深,拍案而起,大力鼓吹制洋器和采西学,从而将林则徐、魏源的“师夷”思想从理论推向了实践。 起初,中国人仍抱着20年前的旧观念,完全不了解轮船是近代工业的产物。时代前进了20年,以西方海军的情况而言,已经发生了带有根本性质的变化。如果说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期的英国海军还主要是由帆舰组成的话,那么,到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则是以蒸气舰为主,帆舰基本上被淘汰了。下面的一份第一、第二两次大沽口之战英国舰队的舰类组成表,便很能说明问题。可是,当时的中国人还不可能清楚,制造轮船必须依赖于近代资本主义的机器生产技术,在封建生产方式的土壤上是产生不出近代海军来的。所以,他们把制造轮船看得十分简单,以为用手工匠人依样画葫芦地仿造,不出一两年便可成功。于是,到60年代初,曾国藩在安庆,左宗棠在杭州,分别着手仿造轮船。他们的仿造轮船工作,还基本上是属于试验性质的。不过,他们却由此意识到,制造轮船而不引进机器生产技术,确实是不行的。经过四分之一世纪,经过多次徘徊和挫折之后,中国人在造船问题上才终于发生了观念的转变。 观念的更新给中国的造船事业带来了发展的起点,李鸿章到上海后,参观外国军舰,“见其大炮之精纯,子药之细巧,器械之鲜明,队伍之雄整,实非中国所能及”,“深以中国军器远逊外洋为耻”。声称:“若驻上海久而不能资取洋人长技,咎悔多矣。”〔16〕1865年,他办起了江南制造总局。1868年7月,制造总局所造的轮船下水,一月后竣工,命名为“恬吉”。这是中国自行制造的第一艘能够航行于大洋的轮船。自从江南制造总局开始造船,中国的近代造船工业才有了自己的开端。 继江南制造总局之后,福州船政局成立,成为中国近代创设的第一个造船企业。左宗棠认为:“自海上用兵以来,泰西各国火轮兵船直达天津,藩篱竟成虚设,星驰飙举,无足当之。……欲防海之害而收其利,非整理水师不可;欲整理水师,非设局监造轮船不可。”〔17〕在他的主持下,福州船政局于1866年成立,开始购进机器,聘用外国技师、工匠监造轮船,并制定严格的规章制度。延聘洋员必先订立合同,对其职责、赏罚、进退、薪金、路费等皆有明文规定,既以示信,亦便遵守,产生了良好的效果。福州船政局不仅办厂造船,而且设立专门学堂,以培养中国自己的造船和驾驶人才。1869年6月, 船政局建造的第一艘轮船“万年清”下水。9月,“万年清”出大洋试航成功,非常鼓舞人心,也为后来造船积累了经验。 福州船政局本身就是清政府在某些方面实行开放政策的积极结果。从此,它成为中国的主要造船工业基地。自“万年清”开始,它在5 年之内造出了15艘轮船。不过,这些轮船都是在洋员主持下建造的。1874年,洋员合同期满辞离后,造船工作非但不曾停止,反而有所发展,在短短的8年内连上三个新台阶:1876年3月,“艺新”轮下水。这是中国技术人员独立设计、建造的第一艘外洋轮船,开中国近代自造外洋轮船之先河。1877年5月,“威远”轮下水。这是中国自己建造的第一艘铁胁兵轮,惟所用轮机尚是从国外购进的新式卧机。翌年6 月下水的第二艘铁胁轮船“超武”,便全行自制,其“胁骨、轮机及船上所需各件,均系华工仿造外洋新式,放手自造,与购自外洋者一辙”。1883年1月,“开济”轮下水。 这是中国自制的第一艘巡海快船,全船吨载220吨,配以新式2400马力康邦卧机,其“机件之繁重,马力之猛烈,皆闽厂创设以来目所未睹。”〔18〕从只能制造几百吨的低速木质炮船发展到自造2000吨级的巡海快船,应该说是一个不小的进步。中国之大批生产近代化的新式舰船是从闽局开始的。从1869年到1894年的25年间,闽局共造各式舰船34艘,其中的11艘先后拨给了北洋海军。故有人称闽局之创设为“中国海军萌芽之始”,一点也不言过其实。确实,无论在中国造船史上还是在中国海军史上,闽局的成立都是有着划时代的意义的。 对中国来说,发展海军是一件全新的事情,没有足够的人才是办不起来的,福州船政局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设厂与办学并重。左宗棠说得好:“夫习造轮船,非为造轮船也,欲尽其制造、驾驶之术耳;非徒求一二人能制造、驾驶也,欲广其传使中国才艺日进,制造、驾驶展转授受,传习无穷耳。故必开艺局,选少年颖悟子弟习其语言文字,诵其书,通其算学而后西法可衍于中国。”〔19〕沈葆桢也指出:“船政根本在于学堂。”〔20〕实践证明,船政学堂的教育方针是正确的,教学方法也是行之有效的。它为中国培养了一大批最早的海军人才,其毕业生后来多数成为晚清海军的骨干和中坚。当时,既重用学堂出身的学生,也不歧视在实践中成长起来的自学成才者;各舰管带、大副、二副多有船生担任的,如船生出身的杨用霖后来升至护理左翼总兵兼署镇远管带,跻身于北洋海军高级将领之列。在大力培养和奖掖人才的同时,清政府还选派人员出国考察和派遣留学生。如邓世昌等多次利用出国接船的机会,考察西方海军发展的现状和趋势,大有进益。闽局曾先后派出三批留学生78人,刘步蟾、林泰曾、林永升、叶祖珪、萨镇冰、严复等即其中之佼佼者。此外,还分四批派出官学生120人,学成回国后多半转入海军任职。同时,清政府也重视从国外聘请技术人才。洋员主要担任教习、机务、炮务等专业技术性较强的工作,其中多数人克尽厥职,卓有劳绩。这种自己培养人才为主与借才异国为辅的方针,应该说是成效颇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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