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学中源”:近代文化源流的错位 维新派为了变法维新,就必须借助具有近代化意识的西学,但在如何认识和向国人宣传西学这个问题上,他们却不约而同地提出了所谓的“西学中源”说。与“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说一样,“西学中源”说也是19世纪中后期的时代思潮。“西学中源”说的渊源,可以追溯到清初的黄宗羲和康熙皇帝。鸦片战争以后,邹伯奇、冯桂芬倡导在前,洋务派呼应于后,70年代、80年代大行其道,90年代盛极一时。郭嵩焘、曾纪泽、张自牧、郑观应、陈炽、薛福成等大抵讲“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人,无不持“西学中源”说。而且,这种思想不仅没有因戊戌维新派与洋务派的决裂而受到批判,反而倍受维新派的青睐。 维新派说西方许多事物如资产阶级的民权、议院、选举、平等都是中国古已有之,而西方的物质文明也是源于中国。如康有为在《孔子改制考》中认为的:“世官为诸子之制,可见选举实为孔子所创”;“选举者,孔子之制也”;“儒是以教任职,如外国教士之入议院者”。“凡西人所号奇技者,我中人千数百年皆已有之。泰西各艺,皆起于百余年来,其不及我中人明矣”。梁启超在《西学书目表后序》中声称,中国文化传统早就提出了许多现代西方的制度和价值观,有些东西甚至比西方还要发达。梁启超作这样的断言,虽说有可能是为了便于文化的引进和说教的便利,但细考当时的社会思潮,便可知当时许多中国人都感到有必要对中国文化传统作这种肯定,梁启超当然也不能例外。梁启超在《西学书目表后序》中所强调的内容,最能说明他在对西学的广泛接受中,看到了对中国文化认同的威胁,因而产生了对文化认同和文化自信心的需求。 从文化学的意义上看,“西学中源”说是华夏中心主义的变态,是一种错误观念。在华夏中心主义这个顽固的民族心理没有受到根本性的摧毁之前,它是引进西方文化的必要的阶梯;在复古守旧的保守心态没有受到彻底清算之前,它又是一种“旧瓶装新酒”的巧妙策略。但是,在这种思想指导下引进的西方文化,却往往受到严重的扭曲,甚至面目全非。戊戌维新派鼓吹“西学中源”说的目的,是为了“构成一种‘不中不西即中即西’之新学派。”亦即所谓“新学”。但是,维新派建立的“新学”并没有达到他们预期的美好预想。他们所成就的,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新旧杂糅、中西牵合、不中不西的怪胎。在这个所谓的“新学”系统中,孔子在一定程度上被现代化和西化了,而自由、民主、平等、博爱等资产阶级思想原则则被儒学化和古董化了,它们与封建伦理道德、封建地主阶级“天人合一”的社会理想之间的尖锐对立被填平了。 维新派构筑“不中不西即中即西”思想体系的计划之所以造成他们汗颜的结果,除了阶级的局限性及梁启超后来所指出的对西学知识贫乏等原因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他们既不承认文化的时代差别,也不承认文化的民族差异。不承认文化的时代差别,就不可能真正分清何为旧,何为新,当然更谈不上会通古今;不承认文化的民族差异,就不可能真正分清何为中,何为外,当然更谈不上包罗中外。勉强为之,其结果只能是新旧杂糅、中西牵合。而这一切,又都可归结为“西学中源”说的谬误。 综上所述证明,在社会改革的关键时刻,一方面要使政治体制、经济体制改革,文化启蒙同步进行;另一方面,文化变迁必须追求时代新潮流。如果单纯局限于从传统文化中寻章摘句,那么,这样的变革只能是失败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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