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镂版印刷的发明与经籍的广泛流播 《宋史·艺文志》载:“历代之书籍,莫厄于秦,莫富于隋、唐。隋嘉则殿书三十七万卷。而唐之藏书,开元最盛,为卷八万有奇。其间唐人所自为书,几三万卷,则旧书之传者,至是盖亦鲜矣。陵迟逮于五季,干戈相寻,海寓鼎沸,斯民不复见《诗》、《书》、《礼》、《乐》之化。周显德中,始有经籍刻板,学者无笔札之劳,获睹古人全书。然乱离以来,编帙散佚,幸而存者,百无二三。” 《宋史·儒林传》载:真宗景德二年夏,上幸国子监阅库书,问邢昺经版几何?昺答曰:“国初不及四千,今十余万,经、传、正义皆具。臣少从师业儒时,经具有疏者百无一二,盖力不能传写。今版本大备,士庶家皆有之,斯乃儒者逢辰之幸也。” 《续资治通鉴长编》载,大中祥符三年,宋真宗与资政殿大学士向敏中有一段对话:“(真宗)谓敏中曰:‘今学者易得书籍。’敏中曰:‘国初唯张昭家有三史。太祖克定四方,太宗崇尚儒学,继以陛下稽古好文,今三史、《三国志》、《晋书》皆镂版,士大夫不劳力而家有旧典,此实千龄之盛也。’” 从以上史载,可见唐宋之际藏书和经书流播大致情况,看来后周显德是一个转折点:之前,经书苦于抄写,传世不可能很多;之后,镂版之术发明了,可以大量地印刷,经书的获得和传播从此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据《宋史·艺文志》载,宋初太祖、太宗两朝,朝廷掌握的图书,其数量毕竟少得可怜。太祖时,只有书籍一万多卷,其后削平地方政权,收其图籍,又下诏购其散亡,国家图书馆所藏之书,稍有增益。太宗即位,于左升龙门北修建崇文院,把国家几个图书馆的书籍充实进去。另建“秘阁”,有书一万多卷。太宗不仅常到秘阁看书,而且要近习侍卫之臣,纵观群书,从中获取教益。 到真宗朝,随着镂版印刷的发明推广,朝廷掌握和社会流通的图书才开始大量增加。邢昺和向敏中回答真宗的一席话说明了几个问题:一、国家掌握的图书已从宋太祖时的一万多卷,骤增至十多万卷;二、与史籍增长的同时,经籍增长更快,经、传、正义皆具,既全面又系统;三、版本大备,士庶家皆有之,说明图书的掌握已越出了朝廷的范围,读书人以至寻常百姓家,手中都有自己的图书典籍了。这不能不说是划时代的一件大事。 吴澄说:“宋三百年间,锓版成市,版本布满于天下。而中秘所储,莫不家藏而人有。无汉以前耳受之艰,无唐以前手抄之勤。读书者事半而功倍,何其幸也。”这是对整个宋代印刷术发明和发展的评价。它实际上包括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毕升之前,雕板印刷的发明;第二阶段是毕升以后,活字印刷的发明。毕升是北宋仁宗庆历时人。他发明的活字印刷弥补了雕板印刷耗时和不够灵活等缺欠,把效率大大提高了一步。 随着镂版印刷的发明,朝廷组织力量,对历史遗留下来的经和经学,进行了一系列的校勘。据载,宋太宗端拱时,诏令国子监镂版孔颖达《五经正义》,以扩大发行面。要镂版发行,首先必须校勘。据《玉海》载,当时参与校勘工作的经学家,《易》、《书》有孔维、李说等人;《春秋》有孔维、王炳、邵世隆等人;《诗》有孔维、李觉、毕道升等人;《礼记》有胡迪、纪自成、李至等人。淳化五年,李至上言:“《五经》书疏已版行,惟二传、二礼、《孝经》、《论语》、《尔雅》七经疏未备,岂副仁君垂训之意。今直讲崔颐正、孙奭、崔偓佺皆励精强学,精通经义,望令重加校雠,以备刊刻。”(注:《宋史·李至传》。)李至的建议获得恩准。于是,校勘工作扩大了范围,由五经扩大到十二经。又载,真宗咸平元年,学究刘可名指出诸经版本多有舛误,比如,《尚书》正义就有多处差误,于是真宗便命崔颐正详校,后来孙奭便改正了94字之多。咸平二年,真宗令邢昺总领校勘之事,叫舒雅、李维、李慕清、王涣、刘士元从中帮助,使《五经正义》的镂版质量又提高了一步。各经经过校勘而后雕刻颁行,舛误自比唐以前仅靠传钞为少,这对经和经学的流布自有重大意义。而宋代版本为后世所宝贵,其重要原因也在于它经过校勘。 随着镂版印刷的发明,在刊本中出现了疏附于经注的新问题。卢文绍说:“唐人之为义疏也,本单行不与经注合。故单行经注,唐以后尚多善本。自宋以后附疏于注,而所附之经注,非必孔贾诸人所据之本也,则两相龃龉矣。南宋后,又附《经典释文》于注疏间,而陈氏所据之经注,又非孔贾诸人所据也,则龃龉更多矣。浅人则比而同之,则彼此互改,多失其真。幸有改之不尽以滋其龃龉启人考核者。故注疏释文合刻,似便而非古法也。”钱大昕也说:“唐人撰九经疏,本与注别行,故其分卷亦不与经注同。自宋以后,刊本合注疏为一,而疏之卷第遂不可考。”从注疏别行到注疏合一,有利也有弊。所谓“利”,就是有利于阅读,有利于作为整体的流传。所谓“弊”,就是所据版本不同,不可避免地会出现注和疏矛盾打架的现象,这实际给后世增加了校雠的难度。这是治经学史者不可不知的存案。 随着镂版印刷的发明推广,宋代学校教育也随之发展起来。考史,宋初三朝,学校教育一片萧条,教育规模、生员数量等方面甚至还比不上五代十国。例如,后唐国子生有200人, 而宋初在后周普利禅院基础上建起的中央唯一的学校,生员也不过70人。地方教育更加衰败,仍保有公立学校的州县屈指可数。公私书院不超过10所,而且往往时办时停。宋初教育不发展,导源于五代十国时期连绵不断的战乱。但跟当时经书的缺乏也有密切的联系。自镂版印刷发明推广后,经籍数量越来越多。真宗以后,朝廷为鼓励地方办学,往往以一套经籍授之。例如,真宗咸平四年六月,朝廷便给全国每所州县学校颁赐一套九经。朝廷能够颁赐,表明朝廷掌握的经籍越来越多。与此同时,流传到私人手中的经籍也逐渐多了起来。邢昺说“士庶家皆有之”,说明经籍确实逐渐普及。有了足够的经籍,也就必然导致地方以至私家教育的发展。史载到仁宗庆历年间,“州郡不置学者鲜矣”,(注:徐松:《宋会要辑稿·崇儒)。)可知州郡办学确实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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