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汤显祖的历史观及其史学成就(3)
2 汤显祖不仅对历史与现实有清醒的认识,而且长于史学,非常重视文献的整理和史书的编纂,且常以良史自负。他的理想当然是能“立言”。他将立言分成三个层次,最理想的是文章能“秉朝家经制彝常之盛”[1](卷四十九《答李乃始》),参与国家的“馆阁典制著记”[1](卷四十七《答张梦泽》),即能与于国家史馆编纂工作。但他深知“名第卑远,绝于史氏之观”[1](卷四十八《答李乃始》), 作朝廷史官的愿望已不能实现。于是求其次,“不得与于馆阁大记,常欲以子书自见”,以求“成一家之言”。但因“贫病早衰,终不能尔”[1]。 (卷四十七《答张梦泽》)不得已再求其次,“积精焦志”而专注于“韵语”(包括戏曲诗赋)。他虽自谦“词家四种(玉茗堂四梦),里巷儿童之技”,但也深信“大者不传,或传其小者”[1] (卷四十八《答李乃始》),并认为“韵语行,无容兼取”。(《答张梦泽》)在戏曲诗赋的创作方面倾注了大量精力。但他并未放弃对著史和文献整理的偏爱与追求。他曾花十年时间校订《册府元龟》,因为《册府元龟》“惟取六经子史,不录小说”,所收多历代君臣事迹,经过编者的“甄综贯串,使数千年事无不条理秩然”,“可资览古之助”。[3] (引文见《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三五子部类书类一《册府元龟》提要)正符合他重视史鉴的志趣。他还曾计划为张居正等当代政治家作传,以知人论世,并重修《宋史》。史学方面的成就也是令人钦佩的。但由于他重修的《宋史》并未完稿,且未能刻印流传,故其在史学方面的建树往往为其戏曲诗文创作成就所掩。探究一下他对《宋史》的修改主张,正可以与他的历史观相印证。 汤显祖在《答吕王绳》书中曾说: 承问,弟去春稍有意嘉隆事,诚有之。忽一奇僧唾弟曰:严、徐、高、张,陈死人也,以笔缀之,如以帚聚尘,不如因任人间,自有作者。弟感其言,不复厝意。赵宋事芜不可理。近芟之,《纪》、《传》而止。《志》无可如何也。[1](卷四十四) 这封书信透露了汤显祖史书编纂工作的一些消息,表明他曾打算记述明嘉靖、隆庆间史事。但一“奇僧”(当即达观和尚)却认为严嵩、徐阶、高拱、张居正都已是“陈死人”了,不必为他们作什么评论,不如留心时事。汤显祖因而辍笔,并改而从事《宋史》的修订工作。到他给吕玉绳写信时,已大致完成了《宋史》改本中的《本纪》、《列传》部分,而诸《志》的改订则尚未动笔。 《宋史》修于元末,仓促成书,自至正三年(1266年)三月开局,至正五年(1268年)十月即已告成。卷帙浩繁而疏漏最多,特别是建炎南渡以后的史事,全祖望甚至斥为“荒谬满纸”。于二十四史中向以芜杂著名。因此,自元末始,即有不少学者有志于重修《宋史》。据赵翼《廿二史札记》所述,元末周以立及其曾孙周叙(时已至明中叶)相继诠次,均未成书。嘉靖中,廷议更修《宋史》,以严嵩为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主持其事,然亦未能告成。后来柯维骐编成《宋史新编》,王维俭撰成《宋史记》。早于赵翼近百年的朱彝尊《书柯氏〈宋史新编〉后》曾说: 宋辽金元四史惟《金史》差善,其余潦草牵率。……先是揭阳王昂撰《宋史补》,台州王洙撰《宋元史质》。皆略焉不详,至柯氏而体稍备。其后临川汤显祖义仍,祥符王维俭损仲,吉水刘同升孝则,咸有事改修,汤、刘稿未定,损仲《宋史记》沉于汴水,予从吴兴潘氏钞得仅存。……予尝欲据诸书考其是非异同,后定一书。惜乎老矣,未能也。[4](《曝书亭集》卷四十五) 据朱、赵二家所述而去其重,元末至清初,曾修订过《宋史》者已有八家。而据钱谦益《跋东都事略》[5](《有学集》卷四十六)、 全祖望《答临川先生问汤氏宋史帖子》[6] (《鲒碕亭集》外编卷四十三)等记载,除朱彝尊、赵翼提到的八家之外,至少还有归有光、顾炎武、黄宗羲等人都曾改修过《宋史》。其中最为人所称道的是汤显祖。 最早提及汤氏改修《宋史》的是钱谦益,他在《跋东都事略》一文中说: 《宋史》既成,卷帙繁重。百年以来有志删修者三家:昆山归熙甫,临川汤若士,祥符王损仲也。……若士繙阅《宋史》,朱墨涂乙,如老学究兔园册子。某传宜删,某传宜补,某人宜合,某传某某宜附某传,皆注目录之下,州次部居,厘然可观。 似曾亲睹汤氏稿本。而记述最详的是全祖望,他说: 临川《宋史》,手自丹黄涂乙,尚未脱稿。长兴潘侍郎昭度抚赣,得之。延诸名人足成其书。东乡艾千子、晋江曾弗人、新建徐巨源皆预焉。网罗宋代野史至十余簏。其后携归吴兴。[6] (《答临川先生问汤氏宋史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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