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汤因比对危机四起的西方文明的前景深为担忧,但对历史的预言却采取了一种谨慎的态度。作为一个西方人,汤因比个人的存在和西方文明的生存息息相关。他对西方文明前景的探讨不仅是一种直观的表达,而且也试图能为西方文明摆脱厄运而找到一条道路,但他对此又缺乏充分的信心,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神的帮助上。他所谓的"神",指的就是位于现象背后的东西。但这带有神学色彩的语言,一方面表现了汤因比期望在人们自决行动之下,取得拯救西方文明的成功,另一方面,又表现了他对西方文明前途的忧虑和不安。他不得不在悲哀中谈到现实,又力图不让这种悲哀的感情影响或改变他对未来的希望。他期望在神的帮助下,至少在某些方面的某种程度上,人可以成为他自己命运的主人。以自己的技术和勇气明智地解决前进途中的各种问题,排除各种危险,使西方文明之船避免触礁沉没。尽管汤因比认为拯救西方文明不仅要依靠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而且在依靠人与神的关系。但他又严肃地对西方人说:我们有选择的自由,我们不能把这样的责任放在神或自然的肩上,我们必须承担起来,这是我们的责任。历史的最后成功要经过一连串的试验和失败,其他文明在攀登高峰时的失败不能说明我们一定会遭到失败的命运。总之,西方文明正处于生死关头,我们唯有努力奋斗,这是唯一的出路。 汤因比的历史法则学说不仅是反宿命论的,同样也是反循环论的。在对支配历史运动的两种法则的解释中,汤因比清楚地说明了文明的循环与历史进步的关系,即自然的法则决定文明长衰更替的循环,神的法则决定历史的进步。在对文明和宗教关系的论述中,汤因比进一步说明了文明循环与历史进步的关系。 对于文明和宗教的关系,汤因比考察了三种不同的观点,他首先否定了宗教和文明对立的观点;经过研究,他又修正了宗教从属于文明的观点;在完成了对全部文明的巡视之后,他又提出了第三种观点,即教会是历史研究的一个更高的社会品种,文明的相继更替是从属于宗教发展的,文明的衰落和解体可能是在宗教和平面上通过更高层次的阶梯。因此,我们只有把握历史中自然法则和神的法则、文明和宗教的关系,才能理解汤因比历史法则学说中循环与发展的关系,才能理解汤因比的历史哲学理论。 汤因比指出:"我们虽然在文明过程的分析中发现周期的重复的运动,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个过程本身是具有循环性的。相反地,如果我们能够得出任何合理的结论,认为那些次要的运动是具有周期性的,那么,我们毋宁认为由这些次要的运动所体现的主要运动却不是重复的,而是发展的"。⑥循环有小循环与大循环之分,小的循环如挑战与应战,小的循环构成大的循环,如文明的起源、生长、衰落、解体。但文明发展中的重复和再现是形式上的,其内容是前进的。人类历史就是通过自身单调的周期性反复循环形成了不断进步的。 汤因比以车轮和马车的关系,织布机机梭和布上图景的关系说明了文明的循环与历史发展的关系。他说:"在组成人类历史活动的各种力量的运动里,显然存在着再现现象,但是时间的织机上,当梭子往来飞驰的时候,出现的图案却是随时发生变化的新图案,而不是一成不变的老图案"⑦如果把宗教当成四轮马车,那么,马车置于其上的轮子也许就是地球上文明的循环盛衰。文明的运动是循环的再现的,宗教的运动却是是沿着一条连续向上的直线前进的。宗教的连续向上运动是被文明的生、死、生的周期循环所推动的。 汤因比以车轮的运动,机梭的往返代表文明的循环,以车轮和机梭运动的规划代表自然的法则。他认为当然的法则被想象成神装在他织机上的机梭或他战车上的车轮时,自然的法则就有意义了。因此,从宗教的观点看,自然的法则从属于神的法则,文明的循环服务于宗教的进步。文明的历史是多元的,反复的,宗教的历史则是一元的,连续的,宗教的进步意味精神的进步。 汤因比不仅阐明了他的理论同历史循环论的区别,而且还表达了他对历史的循环论的看法,说:"如果一个文明的死亡因此而引起了另一个文明的诞生,那么乍看起来对人类努力目标的既有希望又振奋人心的探索,不是终于变成异教徒周而复始地徒劳无益的反复背诵经文吗?"并认为"历史循环论的观点如果认真加以对待,就会使历史降低到一个白痴讲述的故事,变得毫无意义"。⑧从汤因比的整个学说看,文明的循环本身不是目的,它只有推动精神的进步,从属于精神的发展,它的存在才能显示价值。 四、简单的评价 汤因比以历史法则的学说提醒西方人,根据历史的法则,西方文明正处在历史的转折点,如果不采取具有新的创造力的活动,西方文明就将走向衰落和解体。对历史上消亡的文明哀而不鉴,只能使后人复哀今人。这些观点昭明了汤因比历史哲学的全部理论意义和政治目的。 尽管汤因比力图从规律性的角度性对历史从宏观上进行考察,但唯心主义的基本立场使他不可能正确说明历史的法则。 第一,汤因比所设定的历史法则是对历史现象的描述。如果说,自然的法则是对文明上升或下降过程的实际状况描述的话,那么神的法则是对人的精神状况的发展作了现象的说明。从辩证的观点看,规律深藏于历史现象的背后,它通过大量的现象包括假象来体现自身,但在性质上,它又是同现象不同的,它不能从对现象的观察中直接得到,规律的发现本质是反思的结果,是思维抽象概括的结晶。对历史作大量的比较研究,发现其中的共同性是发现历史规律的前提,但共同性并不一定是事物的本质,表面的相似是更深刻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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