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环境问题的重要性，不仅在于它是我们思考自然与社会、自然与人等重要关系的一个焦点，而且还在于它直接涉及到我们对人类社会发展基本动力的认识和规定这样一个最根本性的问题。本文试结合对学术界有关问题观点的评论，对普列汉诺夫地理环境学说作出基本估计；并试图从普氏学说中推导出其内含的逻辑结论，对史前社会发展规律作一总体上的概括，以求教于同志们。
    一
    国内学术界对普列汉诺夫地理环境学说的评价，从总的方面，可分为基本肯定和基本否定两大类。徐咏祥同志认为普氏的地理环境学说具有强烈的地理环境决定论倾向①。而对立一方则不同意这种观点。他们都不同程度地承认和认为，在普列汉诺夫那里，地理环境在社会发展中具有一定的决定作用。但这并不等于就是地理环境决定论，相反是对马克思主义一个贡献。具体到普氏是在什么意义上谈论地理环境决定作用的问题时，他们又各有己见。吴晓明等人认为，普列汉诺夫仅仅是在谈到由人类的祖先转化为制造工具的动物这一过程中的时候，认为地理环境才有严格意义的决定作用②。这种观点的问题在于，它本身已经等于说地理环境对社会发展没有决定作用。因为人类祖先转化为制造工具的动物这一时期的人，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而是正在形成中的人。它们只会使用工具，而不会制造工具，还只是动物主体，因而它们还不构成社会。地理环境对它们的影响，还只是对动物史的影响。况且普氏讲的决定作用也并不只限于从猿到人这个阶段。
    王荫庭同志则认为，普列汉诺夫的"地理环境的特性决定生产力的发展……，决定……一切社会关系发展"③是适用于一切时代的公式。但需要特别说明的，这是在"间接决定"意义上使用的。所谓间接决定是指有前提、有中介的决定，这个前提和中介就是生产力。他说，"只有弄清了特定的社会生产力的状况和发展趋势，才能科学地说明社会所处的自然条件正在和将要发生怎样具体的作用"④。应该说，这样来解释"决定作用"是很机智和巧妙的。因为一方面它排除了把普氏观点归入"地理环境决定论"的可能。须知，后者的错误就在于否定中介而把地理环境看成直接决定民族性格、心理乃至社会形态的因素。而另一方面，虽然是"间接"的，但仍然是"决定作用"。这样，除了个别"自相矛盾"的地方之外，普氏的整个地环学说就没有问题、可以放行了。但是问题并没有解决，因为关键并不在于地理环境决定作用是直接还是间接的，而是在于生产力和地理环境谁更根本，谁决定谁。如果认为地理环境不是社会发展的决定力量，那就必须回答，谁是这个力量；如果承认生产力是决定力量，地理环境作用本身是被生产力决定的，那就不能说地理环境是决定作用。而王文既没有说明谁是社会发展的决定力量，又没有指出既然是间接又何以决定的理由或原因，给人的印象似乎有两个决定作用。
    王文中存在的问题，实际上是对普氏地理环境本身存在着的逻辑矛盾的一种折射式的反映：在普氏学说那里，在究竟谁是社会发展决定力量的问题上，的确有说法不一、自相矛盾的情况存在，的确有既承认地理环境的决定作用，又承认生产力的决定作用的情况存在。所不同的是，他有时是把两个决定作用看成是前后相继的；而有时则把生产力的决定作用和地理环境决定作用并列起来。具体说：
    第一，他有时把地理环境决定作用看成是历史在先的第一种作用，生产力决定作用则是在第一种作用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他说："和自然斗争是社会人……的社会联合。社会人的属性在每一个特定时间是为生产力发展的程度所决定的。……这样归根到底，这个程度是由地理环境的属性决定的。可是既然产生了一定的社会关系，他们往后的发展就按自己本身的内部规律进行……人对地理环境的依赖从直接变成间接的了。地理环境通过社会环境影响于人……社会环境服从本身的规律"⑤。这就告诉我们，在普氏看来，人类历史曾经有这样的时候，在那时地理环境直接制约和决定着人、决定着人的生产活动以及社会存在及发展，决定着社会环境的性质。但并不是一贯如此的。"自然界本身是推动社会生产力发展的第一推动力"⑥。随着生产力发展，人类便摆脱了自然对于自己直接的制约和束缚，使社会发展服从自己的逻辑，这时在人类生产方式运动过程中地理环境依然发挥着作用，但这种作用已变成间接的了。这种间接性在于，它作用的性质、范围、程度等等要受生产方式的制约。无论是相同历史条件下不同地区的发展，还是不同历史条件相同地区的发展都只能通过生产方式本身的运动加以说明。这就是说，这种间接性同时就意味着非决定性。生产力成为中介是因为它取代了地理环境的决定作用。这种取代或转化从可能性上说是"自然本身给了人使它自己服从于人的手段"，⑦而从现实性说则是由于"生产力发展程度决定着人对自然的统治程度"⑧。生产力的发展和进步使自己从最初作为不变的量变成了不断进步的力量，地理环境作用从直接变成间接，正是由于它对社会发展已经不能再起决定作用了。社会运动有了自身逻辑--生产方式矛盾运动规律。地理环境作用随着社会运动发展不同阶段和水平而不断变化着自己作用的方式。这种变化只能通过生产方式才能得到说明。"人的生产力在它发展中每前进一步，这种关系（指人与地理环境）就变化一次"⑨。"在生产力发展的每一阶段上，这种关系都和以前不同"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