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何谓“别集”? 自《别集》问世以来,就受到非议。所谓“别集”, 当指文集〔11〕,其以史书而言别集,难怪要被人指责为不懂别集之含义〔12〕。其实王世贞名之“别集”,确实另有隐情。清人周中孚亦以为“是篇记述明一代君臣事迹,于史例之外别立一体”,他虽然指责别集一名,但亦不否认是另立一体。前面提到,陈文烛也以为王世贞之别集乃效法《史记》而自成一体,自具特色。 王世贞究竟为何以别集名史著,他在《弇山堂别集》自序中对“别集”一名加以解释,说: “《弇山堂别集》者何?王子所自纂也。名之别集者 何?内之无当于经术政体,即雕虫之技亦弗与焉,故曰别集也。” 陈文烛则认为因“元美诗文有弇山堂正集,而此则国朝典故,比一代实录云。”〔13〕所谓“弇山堂正集”,即《弇州四部稿》〔14〕。故此书只能名之为别集了。 《四库全书》则以为是王世贞晚年知作史之难,故以别集为名以示谦抑: “世贞承家文献,熟悉朝章,复能博览群书,多识于前言往行 ,故其所述俱确有可征,迥非诸家耳食传讹者比,且不敢自居笔削 ,第用说部之体,烘聚条分,而以别集命名,深致谦抑之意,亦由 晚年境地益进,深知作史之难,故能敛晦如此。与当时略窥纪载便 奋然以史笔自居者,相去亦不啻霄壤。”〔15〕 笔者以为用“别集”还另有隐情,王世贞之志是法司马迁而作一部纪传体的明代史,但迟至暮年依然未见希望,只得退而求其次,编成《别集》,此书成于1590年前后,不久他即故去。陈继儒在《弇州史料叙》中谈及王世贞晚年于明代国史之心态时言:“偶及国史,辄停杯不御,为慨然感叹久之。”王世贞一生以国史自任,但终究未完成自己的心愿,那份于心不甘、壮志未酬的落寞感自不待言。既然编明代国史的心愿未成,只得退而求其次,做一部类似于纪传体而又非正式的纪传体史书,故名之曰“别集”,聊以自慰罢了!这大概是其以别集为名的真正内在原因吧。 对于《史记》体例上之模仿,王世贞在给友人况吉夫的信中表示过一种心态,他认为《史记》中的《游侠》、《刺客》、《货殖》之类使得《史记》“非正史也”,因为其“或借驳事以见机,或发己意以伸好”,故此完全模仿就有问题,“今欲仿之则累体,削之则非故,且《天官》、《礼乐》、《刑法》之类,后几百倍于昔矣,窃恐未可继也”〔16〕。王世贞对那些传不满意,想削之而稍作变通则有“非故”之忧,法之则又有“累体”之嫌,故此处于两难境地,由此可以看出他对《史记》之亦步亦趋至于何种程度。 《史记》之纪传体是以本纪志帝王,世家记诸侯,十表系时事,八书载制度,列传叙人物,而《弇山堂别集》主要有《皇明盛事述》五卷、《皇明异典述》十卷、《皇明奇事述》四卷、《史乘考误》十一卷。接后有诸表,共六十七表三十四卷,如《同姓诸王表》、《公侯伯表》、六部尚书、中书省等表及《卿贰表》。最后是诸考,共十二考三十六卷,如《亲征考》、《命将考》、《谥法考》、《赏赉考》、《诏令杂考》和《中官考》。此书之“述”、“表”、“考”三体〔17〕,就构成了陈文烛所言之“别集”体。从表面上看,除“表”一体为纪传体所有外,其他似与纪传体无关。其实不然,仓修良已注意到“考”对“志”的效法,并认为《弇山堂别集》是“编纂纪传体的一种素材”〔18〕。下面我们就来看看其各部份是如何效法纪传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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