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汪精卫1932—1933年的“政治病”与国民党派系权力斗争(3)
三、“病重”出国与“再赴国难” 汪精卫既然暂时无望复任,只得使出“病重”的惯伎。他在南京呆了几天后,于9月2日以“纯为就医”、“并无政治意义”为名赴沪,并称“三数日内必可返京。”[16]但到9月7日却以“候医”为名展期。汪精卫的心腹、连襟、行政院秘书长褚民谊声称:“汪病系积久之慢性症,……入院治疗,意在稍事休息,使身体恢复健康,略迟数日,即可来京,外传种种与事实完全不符。”[17] 既然汪精卫几天内可回南京,何以林森9月8日离开庐山而到上海晤汪呢?为何林森晤汪之后,在9月12 日却说汪“病”虽已“稍减”而“返京期尚未定夺?”[18]为什么蒋介石派张群9月12 日“代表敦促汪委员即日返京主持政务”呢?[18]唐有壬回答说:“汪血压260度, 尿中含糖质40%,并发现糖尿结物颇多,该项结晶物随时可使病者晕厥,故病势殊剧。”[19]这是说,汪的“病”相当重而不能回南京,因而致电中常会“须续假两星期”[20]。 9月15日,汪精卫到莫干山“休养”, 然而风光旖旎的莫干山反使汪“病”更重。于是,中政会10月5日顺势准予续假。 宋子文对外解释说:“外传汪院长赴莫干山系政治病,此全属子虚。现汪院长确实患病,在延医服药中,预料短期内恐不能来京。”[21] 这样,汪精卫只得使出不得不出国治“病”的绝招了。10月9 日,为汪治病的医生出面证明说,汪“患有糖尿病及肝硬化症,并有胆塞之明症”,因此“极需要有最低限度三个月之完全休养,于其身体可能之时,并需转换水土。及至三个月后,……宜再诊察,以定其能否复任工作”[22]。中政会又顺水推舟,10月12日给假三个月,让汪“安心调治”。于是汪精卫只好于10月22日启程赴欧治“病”。启程之前发表告别书,倾吐对蒋介石的愤懑:“今岁一月入京以至于今,共赴国难之志始终未有变易,惟政治设施十未达一,内疚神明,非言可喻。夫政治不修明,则虽欲共赴国难,亦苦无所藉手。”[23] 汪精卫要赴欧,蒋介石如何表态呢?蒋的访汪代表张群宣称:“本人代蒋访汪,汪蒋仍始终合作,宛如一人,并秉原定方针为国服务。汪出国期间虽然定三个月,但尚须抵德诊治情形而定。如医生能确定病状预配药料,即可返国。”[24]这是在说,能确定汪的“病状”,调配“药料”的医生,只能是蒋介石。 汪精卫既然是以“共赴国难”为名上台的,只有藉国难更加严重的机会才能重新上台。1933年1月初,日军兵犯榆关,华北危急。 他立即抓住时机,“数电中央,询问事态真相”,声称“身体稍康健后,即拟早日启程归国,襄助中枢,共荷艰巨”[25]。2月12日电告宋子文, 说已启程归国,要南京准备好接“驾”。到了3月20日, “再赴国难”的汪精卫才在国民党各要人的簇拥下到达南京。他一方面重提身体仍未好、不能担任重任的旧调;一方面却声称,“内政不整顿,未战而自身已呈崩溃之象,将何以谈长久抗战”[26],给蒋介石施加压力。他虽然拒绝出席主持3月21日例行的行政院会议,却以中政会常委身份主持22 日的中政会会议,以表示决不复任行政院长,只在党部服务的“决心”。汪精卫这样做, 是因为看到了蒋介石还有同他“精诚团结”的必要:(1)国民党军对工农红军的“围剿”远未完成,这是蒋介石要解决的首要问题;(2)胡汉民依靠两广同南京对抗, 蒋不想国民党的内部矛盾因汪的“辞职”而进一步激化。 果然,蒋介石于3月9日北上保定,促使张学良于3月11 日“引咎辞职”。然后,蒋叫立法院长孙科到上海向汪转达蒋“愿竭诚相助”的保证,要汪25日到南京“恳谈”。汪精卫对此表示满意,他在同孙科会面后发表公开谈话:既然中央不准辞职,宋子文又表示“坚决不干”行政院长,蒋又派孙科来敦促,因此决定同蒋会晤解决复任问题。3月26 日,双方进行密谈。事后,汪答应“再加考虑”复任问题,在27日国民党各要人会议上正式表示“允意”,并解释说:“苟予不乐牺牲,则何必返国”[27]。于是中常会30日正式决定:汪辞行政院长兼职,“碍难照准,仍应即日销假视事”[28]。蒋汪双方长达8 个月的“辞职”与“挽留”的斗争至此结束。 四、对蒋、汪权力之争的评价 上述蒋汪之间权力斗争的派系官僚政治现象,反映了一个深刻的政府机构实际运转的情况,即:在蒋介石不再担任国民政府主席和行政院长之后,国民党存在着一个表面的政府、中央党部(南京)和一个太上政府(武汉和南昌)。蒋、汪的权力斗争,正是这个表面上的政府和太上政府矛盾的反映。 国民党四届一中全会1931年12月25日规定实行欧美式的“责任内阁”制,国民政府主席为虚位元首,由行政院长负实际政治责任。这就是说,作为行政院长的汪精卫应该享有西方式“内阁总理”的地位和职权,主持国民政府的政治事务。但是,汪精卫的此种幻想被蒋介石击得粉碎。蒋介石以“剿匪”为名坐镇武汉和南昌,先后设置鄂豫皖三省“剿匪”总司令部和军事委员会南昌行营,使该两个机构成为其御用权力工具,剥夺了行政院对行政事务的指挥监督权,保证了其权力独裁。时人评价说:“各省官吏到南京去,不过是应酬文章,只有到南昌来才是干正经事体。”[29](P32)西方学者评价说, 南昌行营这个“唯一的政治实体,它有能力在南京政府和国民党从事有效率的运作,它是这两个机构中唯一的统一政治实体”。 正是由于蒋介石的独裁,打破了正常的国家政治机构运转体制,形成一种独特的政治现象。胡汉民在1934年抨击说:“两年以来的南昌行营,变成了南京统治的党、政、军中枢,军阀个人变成了这党、政、军中枢之核心。所谓南昌行营,尤变成了驾乎中央党部、国民政府之上的太上党部和太上政府:军事政策决于是,政治政策决于是,甚至外交政策也决于是,行营的通令和军阀的手令,其效力远居于中央党部的决议和国民政府的明令之上。”[30](P78 )陈公博气愤地说:“行政院简直是委员长行营的秘书处,不,秘书处也够不上,是秘书处中一个寻常的文书股罢。”[31]汪精卫虽然复职了,这只不过是又一场权力斗争的派系官僚政治现象拉开了帷幕。 [收稿日期]1999-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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