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美国每次革命期间，城市在反英斗争和战争期间扮演的角色迥异：在反英斗争期间扮演了中心角色，但到了战争期间便退居到次要地位。在反英斗争中，我们可以看到波士顿长期以来成了北美各殖民地关注的焦点和北美13个殖民地反英斗争的中心。
    早在17世纪中期，英国颁布了《航海条例》，企图打击北美各殖民地的工商业。波士顿议会进行了坚决抵制，成为北美各殖民地反对英国无理压迫的先锋。1689年在英国革命的鼓舞下，波士顿议会又发动革命，推翻了英国总督统治，建立了清教徒政权。不久，便领导北美各殖民地开展走私贸易，反对英国的《航海条例》。波士顿90%的商人都成了走私商人。在波士顿的带头下，北美其它殖民地群起响应，走私贩运成风，从而使英国的《航海条例》形同虚设。1763年后，殖民地与英国的矛盾逐渐激化，英国对殖民地的压迫激起了北美人民的反抗和斗争，波士顿又一次成为反英斗争的中心。1765年在波士顿召开北美九个殖民地的代表会议，会上通过了《权利与申诉宣言》，该宣言表示了北美人民对英国殖民政策的抗议，捍卫“无代表不纳税”的原则，表示殖民地只服从当地议会的立法而不服从英国议会通过的法令。波士顿会议是北美各殖民地走上团结反英斗争的重大步骤。会后，反英国印花税的斗争席卷了北美大陆。英国看出了波士顿是北美反英斗争的中心之后，派大批军队到波士顿，企图以武力迫使波士顿人民就范， 结果却适得其反。 1770年发生了震动北美的“波士顿惨案”和1773年的“波士顿倾茶事件”。这两个事件产生了重大结果：一是导致了北美人民反英斗争的高潮；二是迫使英国采用高压政策，包括海军封锁波士顿港口，取消麻萨诸塞议会的自治权，增兵波士顿等措施，企图逼波士顿人民屈服。波士顿又一次成为北美关注的焦点。各殖民地纷纷提供各种形式的支援，包括从物资到武器。第一届大陆会议就是为支援波士顿人民而召开的。不久在波士顿成立了北美第一个独立政权--“通讯委员会”，建立了最早的革命武装--“一分钟人”。很快，其他殖民地也建立了民兵，随时准备以武力回击英军的镇压。1775年4月19 日在波士顿附近的康科德“打响了独立战争的第一枪”，象一声春雷，传遍了北美大陆，点燃了北美独立战争的烈火。综观这一段历史，波士顿是北美反英斗争的中心，是美国革命的策源地，北美革命武装和革命政权的摇篮。可以说：没有波士顿便没有美国革命。
    但是当美国革命进入武装斗争阶段后，城市作用逐渐消退。尽管战争初期，战斗主要围绕波士顿展开。美军经过8个月围攻后， 攻克了波士顿。但在随后的战斗中，美军接连失城失地，在优势英军的进攻下节节败退。1776年9月，美军丢失了北美第二大城市纽约。1777年9月，费城也被英军攻占。但是以上城市的易手并没有对战争结局产生任何重大影响，战争仍在进行。美军统帅华盛顿内心里十分清楚：决定独立战争胜负的因素是军队，而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军队是美国独立事业的保证。只要作为革命中流砥柱的军队存在，革命事业就将继续下去，就会克服暂时的挫折，赢得最后的胜利。他说：“敌人必须征服的是我们的武装，而不是无防御能力的城市”。〔1 〕他冷静地分析了形势和双方力量的对比，认为：美国方面在本土和内线作战，北美大陆地域辽阔，物产丰富，便于军队机动作战，并容易就地得到人力物力的补给。英军有利的方面是：占有中心城市，拥有海上优势，武器装备先进。不利之处是本土与北美相隔几千公里，供应线过长。他根据敌我力量的对比，为大陆军队制定了正确的战略；采用以防御为主的消耗战略，不和英军争夺城市，而是以运动战和游击战相结合，避开英军的锋芒，保存部队实力，在时机有利时采取打了就跑的游击战术，逐渐耗尽英国的有生力量和忍耐力；同时争取国际支援，时机成熟时再进行战略决战。
    自1777年1月以后， 华盛顿便一直采用运动战和游击战结合的战法打击英军，迫使英军只能龟缩于几个大城市里，无法深入到美国的内地，更无法捕捉到华盛顿军的主力，以致“出现了一种奇特的景象：一支强大的军队被一支似乎不堪一击的军事力量围困在狭小的范围内，不能越雷池一步。”〔2〕1777年6月，英军又发起三路攻势，企图夺取美军主要基地哈得逊河流域，合围华盛顿军主力。而华盛顿则利用运动战，诱敌分兵步步深入美国腹地，远离补给基地。最后在萨拉托加全歼了英军柏高英部5000多人，一举扭转了战局。
    萨拉托加战役后，随着法国等欧洲国家的参战，战争扩大为遍及欧亚美三大洲的国际性战争。1778年9月，在法军大批开到美洲前， 英军仍以重兵防守纽约、费城等城市，而华盛顿则屯兵福吉谷，进行整编。同时坚持用游击战术与英军周旋，消耗其兵力。战争出现对峙局面。英军采取进攻战略，一度在南北战场占了优势。美军在华盛顿指挥下，克服了重重困难，终于坚持到大批法军的到来，重新取得了战略主动权。
    1781年，法军主力来到北美后，双方力量对比发生了转变，美法联军开始占了优势。而英军错误判断美军要夺取纽约，不敢分兵南下，使南方的英军陷于孤立。华盛顿与法军仍坚持运动战，一方面以少数军队迷惑并拖住纽约的英军主力，华盛顿则率美军主力南下，与南方的美法联军会合，在约克镇包围了英军主力8000人，迫其缴械投降，从而最终取得了独立战争胜利。这也是不拘泥于城市的运动战和游南战的胜利。
    二
    在内战时期，城市扮演的角色与独立战争时颠倒了位置，城市对战争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成了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内战期间，北南双方的战略均以城市为中心展开。北方军队总司令斯科特制定的战略被称为“大蛇计划”，即以防守华盛顿为主要目标，以阵地为主要作战形式。同时对南方从陆地到海岸线构成一个环形包围圈，用陆海军对南方实行严密封锁，最后使南方象被大蛇团团缠绕一样，与外界隔绝，最后窒息而死。这一战略造成北军兵力分散，使南军随时可以集中兵力突破“蛇身”的任何一点，从而把“蛇身”切断，使北方的整个战略破产。而南方叛军司令罗伯特·李将军制定的战略，是把主力集中在波托马克河一线，重点保卫南部同盟的首都里士满。同时寻找机会与北军决战，以便歼灭北军主力，近使北方签订城下之盟。他说：“只有把我们的部队集中起来，我们才能有希望赢得具有决定意义的优势”。〔3 〕南方由于早有准备，对速战速决充满信心，因此南方将领夸口称：两周以后，南部同盟的旗帜就会飘扬在华盛顿的国会大厦的上空。〔4〕
    由于双方战略都以城市为中心，因此在1861年至1862年，双方都把主力集中在东战场各自首都华盛顿和里士满周围，双方展开了一系列战役，由于北方的战略失误，所以在这期间南方军队占了上风。1861 年7月，双方军队在华盛顿与里士满之间的交通枢纽马那萨斯展开了“第一次马那萨斯战役”。北方军队企图夺取这个交通枢纽，以便扫清进军里士满的道路。南军“石壁”杰克逊率军顶住了北军的五次攻势，并在援军支援下，击溃了北军。北军的失败使华盛顿陷入一片恐慌之中。自那以后，北军主力长期被牵制在首都周围。1862年3月， 北军发动“半岛战役”，企图一举攻占里士满。李以灵活机动的运动寻找战机，调动北方军队，李率军乘胜北上，进军华盛顿，8 月底双方军队进行了“第二次马那萨斯战役”，李指挥南军一举南溃了北军主力北弗吉尼亚团，兵临华盛顿城下。尽管在此期间北军在西战场和海上取得了一些胜利，但都是局部性的，对全局无补。
    战争的失利迫使林肯于1862年9月颁布了《解放宣言》，解放400万黑人奴隶并采取了武装黑人的政策；还颁布了《宅地法》、征收累进所得税、征兵制、镇压反革命分子……从而使战争进入了革命战争阶段。在战略上，林肯采取了更积极进取的“总体战略”，即：在军事上把歼灭敌军主力和攻击南方中心城市结合起来。林肯新提升的格兰特总司令认为：要打败南方军队，首先必须歼灭南方的李和约翰斯顿的军队。他给米德下令：“敌军不亡，我军便追逐不止，敌军撤向何处，我军亦跟向何处”。〔5〕
    格兰特把歼灭敌军主力与摧毁敌人的中心城市和经济结合起来，认为运用全国的军事、经济和政治的全部力量去摧毁敌方的一切经济、政治的目标，通过恐怖手段摧毁敌方的士气，最后迫其无条件投降。他指示谢尔曼：除了歼敌之外，还要“尽你所能深入敌境内部，对他们的战争资源进行你所能够进行的一切破坏……毁掉一切可以用来支援或供应军队的东西”，〔6 〕谢尔曼则说得更绝：“只有让他们（指南方叛乱分子--作者注）饱尝战争的苦头，使今后几代再也不敢诉诸战争……我们一定要清除和摧毁一切障碍，有必要的话，就杀死每一个人，夺走每一寸土地，没收每一件财物。一句话，破坏我们认为应该破坏的一切东西，不达目的决不罢休！”〔7〕
    同北方一样，南方军队这时也改变了战略，虽仍以保卫里士满为目标，但用彻底进攻战略代替了以前的以攻代守战略。李想通过攻入北方领土，在北方土地上击败北方军队，必要时还要进攻费城、巴尔的摩、华盛顿等大城市，从而彻底摧毁北方继续战斗的意志，并争取国际上的援助。〔8〕
    因此进入第二阶段以后，战况更激烈。双方交战的主战场转到了西线。北方军队不但以敌方首都为主要目标，而且扩大到南方其他重要城市。1863年是转折的一年，北方取得三次大捷。一是东战场双方在交通要点葛底斯堡展开空前激烈的战斗。北军歼敌2.8万人， 一举扭转了东战场的局势。二是西线北军攻克了铁路交通和河运枢纽维克斯堡，歼敌近5万人，使北方控制了交通大动脉密西西比河， 将南方领土一切两半。三是攻占了南方在西部地区的铁路枢纽查塔努加，为向南方工业中心亚特兰大进军扫清了障碍。
    1864年是北方向南方发起战略进攻的一年。北军从两个战场分三路发起强大攻势。东战场是主攻方向，北军以歼灭李将军的北弗吉尼亚兵团、攻占里士满为目标。经半年多激战，大大消耗了南军主力。从下半年开始，西线成了主战场。谢尔曼指挥北军10万大军于9月2日攻占亚特兰大，将这个南方最大工业中心的所有工厂及设备全部毁坏，连铁轨也给拆下弄弯，全城一半被焚毁。这给南方经济以致命打击。不久又攻占南方重要海港萨凡纳，使南方的东部地区也被分割。1865年2月， 又攻占了南方最后两个港口查尔斯顿和威尔明顿，彻底切断了南方与外界的海上联系。4月3日，攻克屏护南方首都的彼得斯堡，迫使叛军撤出里士满。里士满的陷落决定了战争结局。失去城市作依托的南军走投无路，被迫缴械投降。美国内战这场以城市为中心的大规模战争，终于以北方夺取了南方所有的重要城市而获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