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父子与中国近代考古学的建立和发展
梁启超早年从事变法维新的政治运动,晚年潜心学术研究,著述宏富。他大力倡导输入西方新学理,批判地继承了中国传统文化,做到了融合西方近代史学理论和发扬中国传统史学的优秀成果,揭橥“新史学”的旗帜,在多种学科领域做出了开创性的贡献,是中国近代最有影响的政治家和思想家[1]。梁思永是梁启超的次子, 毕业于美国哈佛大学研究院考古人类学专业,是中国第一位受过正规现代专业训练的考古学家,对中国考古学组织工作和科学发掘方面都有卓越的建树。本文试图以考古学为主要线索,将梁氏父子对中国考古学的建立和发展的开拓功绩作为中心,考察中国早期考古学所经历的风雨路程,并冀图说明中国学术薪火相传、绵延不绝的奥秘所在。 一、梁启超与中国近代考古学的建立 中国近代考古学的建立有赖于两个条件:一是传统金石学的发达;二是西方考古学理论和方法的传入[2]。 梁启超在这两个方面均有研究和介绍,同时还密切关注田野调查和发掘,为考古学在中国的建立和发展做了奠基性工作。 19世纪中叶,丹麦著名的考古学家汤姆森(Thomson·Christian)在史前考古学中以石器时代、青铜时代、铁器时代分期法作为欧洲史前技术发展史的三个阶段,通过生产工具和生活用具质料的演变,说明原始社会的发展历程,具有较强的科学性,为考古学界普遍接受。汤姆森的“三期说”于1848年被译成英文出版后,对欧洲考古学发展影响极大。1901年,受西方史学的影响,梁启超首倡“新史学”,猛烈批判中国传统史学,并拟撰写一部新的中国通史。在《中国史叙论》中,他说明了编写中国通史的理论、思想、体例和分期等问题。其中第五章“有史以前之时代”,即介绍了当时正在欧洲臻于成熟的考古学理论--汤姆森的三期说。“1847年以来,欧洲考古学会专派人发掘地中遗物,于是有史以前之古物学遂成为一学派。近所订定而公议者,有所谓史前三期:其一石刀期;其二铜刀期;其三铁刀期。而石刀期又分为新旧两期,此进化之一定阶段也。虽各地长短久暂,诸地不同,然其次第则一定也。”梁启超将石器、铜器、铁器三时代划分理论与中国古代神话传说相比附,“中国虽学术未盛,在下之层石未经发现,然物质上之公例,无论何地,皆不可逃者也。故以此学说为比例,以考中国史前之史,决不为过。据此科学者所称旧新石刀两期,其所历年代最为绵远,其时无家畜,无陶器,无农产业。中国当黄帝以前,神农已作耒耜,蚩尤已为弓矢,其已经过石器时代。交人铜器时代之证据甚多,然则人类之起,遐哉邈乎,远在洪水之前有断然也”。[3] (中国史叙论)遗憾的是梁启超未能运用史前三期说写出一部中国通史远古时代篇。但是,他相当全面地了解了西方考古学的新概念,并已注意到田野发掘的作用。这种用欧洲近代考古学理论对中国历史进行分期研究的作法,在20世纪初期的中国确实是一种十分进步的思想。 考古学在中国古代被称作“金石学”,具有悠久的历史。宋代以来就很发达,逐渐形成一专门的学问。降及清朝,金石学随考据之学的发展而大为盛行,尤其是乾嘉以来的学者,利用新出土的古器铭文证经纠史,做了大量的整理和研究工作,真可谓名家辈出,著述如林,一时蔚为大观。梁启超对清代学术有精深的研究,先后撰有《清代学术概论》、《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等著作和文章。他认为“金石学之在清代又彪然成一科学者”,并列举了一些研治金石学的荦荦大家及其著述。如顾炎武的《金石文字证》、钱大昕的《潜研堂金石文字跋尾》、阮元的《积古斋钟鼎彝器款识》等。梁启超把清代金石学研究分作几派:其中顾、钱一派“专务以金石为考证经史之资料”;黄宗羲一派从金石中“研究文史义例”;此外,还有翁方纲一派“专讲鉴别,则其考证非以助经史也”;包世臣一派“专讲书势,则美术的研究也”。其后,金石学研究范围扩大,考证的商周铜器的“金文字兴,而小学起一革命”。因为“诸器文字既可续,其事迹出古经以外者甚多,因此增无数史料”。同时对美术史的研究也大有裨益。梁启超特别提到了殷墟甲骨文的出土,虽然“惜文笔简,足供史料者希,然文字变迁异同之迹可稽焉”[3] (清代学术概论)。而甲骨和简牍的发现,不仅扩大了金石学的研究范围,而且为传统金石学向近代考古学转变起到了推动作用。 1926年10月20日,万国考古学会会长,瑞典皇太子访问中国。北京大学考古学会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会,中外学者济济一堂,宣读他们撰写的关于考古学的论文。时在清华国学院担任导师的梁启超也应邀参加了会议,并作了演讲,题为《中国考古学之过去及将来》。在这篇演讲中,梁启超首先回顾了中国考古学的萌芽时期,即北宋的金石学。他列举了几位著名的金石学家及其著作,如欧阳修的《集古录》、赵明诚、李清照夫妇的《金石录》,薛尚功的《钟鼎彝器款识》,吕大临的《考古图》等。接着,梁启超重点介绍了清代金石学的研究成就,将其分成石、金、陶、骨甲及其他四类,分别概述了各类研究对象、内容及成果。最后,梁启超作了展望,认为考古学“在中国的发展仍很幼稚,可以发展之处很多”。进而他提出努力的方向:一是加强田野考古发掘,并圈定了中国几处最有潜力的发掘地区(新疆、黄河上游、下游及古代坟墓,大城名都、废墟等);二是“方法的进步”,包括继承传统金石学研究方法,引进西方考古学新理论(地质学、人类学等)。梁启超还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全国高等教育机关均设考古专科,以期开辟中国考古学的新纪元。[3](中国考古学之过去及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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