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患意识与宋代史学
一 人们常用“积贫积弱”来概括宋代国势。确实,宋王朝从建国到灭亡几乎从未摆脱内外交困的境况。周边的少数民族政权先是契丹、西夏,后来又有金、元时常骚扰侵入,宋王朝与它们打仗败多胜少;而国内,阶级矛盾也很尖锐,农民起义不断发生。据何竹淇《两宋农民战争史料汇编》记载,两宋农民起义总数达四百三十三次(实际仍不止此),这在中国历史上是极其罕见的。正是由于这种异乎寻常的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使得那些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的士大夫们普遍产生忧患意识。他们感时伤世,或伏阙上书,或慷慨陈词,通过各种途径,力图矫正时弊,挽救封建统治危机。于是,政治上有范仲淹“庆历新政”和王安石变法;文学上有欧阳修、苏轼等倡导的古文运动;思想上有以朱熹为代表的理学家,在传统经学的基础上,吸收佛道某些内容,发展成既精致又富思辨的理学;而史学家们,因为自觉肩负着总结天下兴亡原因,为现实政治服务的历史使命,其忧患意识便特别强烈。 两宋时期,大多数史学家心怀天下,对时事十分关注,表现出深重的忧虑。大体说来,北宋前期,由于新王朝刚刚建立,政权亟待巩固,加上宋太宗时期两次攻辽失败,从此宋朝放弃了武力统一北方的打算,确立“守内虚外”的立国方针。宋太宗曾对大臣们说:“国家若无外忧,必有内患。外忧不过边事,皆可预防。惟奸邪无状,若为内患,深可惧也。”(《续通鉴长编》卷32)配合政治上的这种要求,史学家们便把抨击素称祸乱之源的奸臣、宦官、女色等作为主要任务。如石介“著《唐鉴》以戒臣、宦官、宫女”(《宋史》卷432 《石介》)孙甫也认为“陛下救舒缓之失莫若自主威福,时出英断”当务之急在于“慑奸邪,以肃天下”并且说:“自古宠女色,初不制而后不能制者,其祸不可悔”(《宋史》卷295《孙甫》)同时,他们对统治者对内敲榨、对外妥胁的倾向也给予批评。进入北宋中期以后,由于对契丹、西夏战争的相继惨败和“三冗”(冗兵、冗宫、冗费)带来的巨大财政危机,富国强兵就成为含括史学家在内的广大爱国士大夫的共同话题。但对如何富国强兵,人们意见却不尽一致。就史学家而言,许多人倾向于政治革新,欧阳修直接参予“庆历新政”,代表了这批史学家们的要求。不过,也有一些史学家反对政治革新,在他们看来,政治上萧规曹随,用贤人,信赏罚等才是富强之道。司马光、范祖禹是这派的典型人物。他们强烈反对王安石变法,“论安石及新法之害,言极愤切”(《宋史》卷337《范祖禹》)然而,正如司马光所说:“光与介甫趣向虽殊,而大归则同”(《司马温公文集》卷10《与王介甫书》),无论是主张革新的史家家,还是反对变法的史学家,在忠君忧国,富国强兵上是一致的。南渡以后,国破家亡,史学家们和其它爱国志士一样,强烈反对朝廷议和,要求秣马厉兵,以期规复中原失地。陈亮尖锐指出,通和者,所以成上下之苟安”,自请“为陛下……开今日大有为之略,……决今日大有为之机”(《宋史》卷436《陈亮》)身兼理学家和史学家的朱熹也上书孝宗说:“修攘之计不时定者,讲和之说误之也。夫金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也之仇,则不可和也明矣”希望孝宗能够闭关绝约,任贤使能,待国富兵强,“徐起而图之”(《宋史》卷429《朱熹》)。总之,革除弊端,希图富强,挽救封建统治危机是当时史学家们的共同心愿。 伴随着对时事的这种深重忧患,史学家们强调“资治”、“经世”的思想也就盛行起将,成为当时的一股大潮。典型的例子是司马光修《历代君臣事迹》“专取关国家盛衰,系生民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戒者。”(《进资治通鉴表》),神宗以其“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乃赐名《资治通鉴》。在《通鉴》的旗帜下,刘恕《通鉴外纪》、袁枢《通鉴纪事本末》、李焘《续通鉴长编》和朱熹《通鉴纲目》各以鲜明态度,表示自己取法《通鉴》“资治”、“经世”的史学思想。即使不便以《通鉴》标名的许多史著,“资治”、“经世”的思想丝毫不逊色。范祖禹本参加《通鉴·唐纪》的修撰,但以其篇幅大,不能达到简举历史之要劝戒帝王的目的,故另编《唐鉴》,叶适在一部史著的《进卷》中说:“臣尝悲当世之故,面其义不得以尽言,请泛论前世帝王得失成败可考之迹,以见其意”。“至于经国之规,御世之要,……盛衰之相因,治乱之相易,著此者臣皆有以发之。”(分见《水心别集》卷1)徐天麟也在《东汉会要进表》中说:“集事迹而为鉴,或可参往牒之言,条章奏而请行,期有补当世之务。”这股强大的“资治”、“经世”的史学思潮,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出现,应该说具有一定的进步性,它包含了爱国主义成份,对于统治者适当调整和改良统治政策起到积极影响。此外,它对宋代史学的发展也起到推动作用,并且使得宋代史学在许多方面显示出鲜明的时代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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