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这一时期的私人修史，大都出自偏霸的十国。因此，有两点值得重视。第一，官修在五代，私史出十国，折射出五代政权与十国的关系。当时，十国大多数接受五代政权的封号，或者与之保持某种臣属关系，而五代政权又都有完备的修史制度保证前代史（唐史）和当代史（各帝实录等）的纂修，因此十国既无必要又无条件再去组织各种官修了。第二，怀念唐代盛世，总结唐代衰败的史籍，大都能够流传；而专记偏霸政权的野史，则多散佚不存。
    记述唐代史事，至今仍受重视的史籍，大致有这样一些：《开元天宝遗事》四卷，《唐阙史》二卷、《唐摭言》十五卷、《北梦琐言》二十卷、《金华子》二卷等。
    《开元天宝遗事》四卷，王仁裕撰。王仁裕（880—956），以文辞知名秦、陇，前蜀亡后，“至镐京，采摭民言，得开元，天宝遗事一百五十九条，分为四卷”（29），记宫中琐闻杂事，尤其留意宫内外风俗习尚之记载。《资治通鉴》多采其条文，如天宝六载叙安禄山事的正文，即采该书“金鸡障”条；又如天宝十一载叙杨国忠事的正文，采其“依冰山”条张彖指杨国忠为冰山语。洪迈虽摘书中舛谬四事，以其为托名之作（30），但毕竟较司马光去五代更远。该书因采摭遗民之言，不能证以国史是可能的，但说其托名却无实证。
    《唐阙史》二卷，高彦休撰。高彦休（874～？），自号“参寥子”。宋黄伯思《东观余论》中有此书跋，称其为“甲辰岁编次”。据自序言其“乾符甲子生”，“乾符”无甲子，应是甲午之讹，即其生年是唐僖宗乾符元年（874）。因此， “甲辰岁编次”，只能是后晋出帝天福九年或开运元年（944）。时年71岁，尚可编著。诸家著录俱署其为唐人，实在欠考。而诸家著录又都为三卷。今本仅上、下二卷。书中不尽小说荒怪之事，亦多有可资考证实之处，如周墀对文宗、崔阃对宣宗、郑薰判宦官荫子、卢携议镇州、皇甫湜作福先寺碑、刘蜕辨齐桓公器{K1AA05.jpg}长鸣非姓{K1AA05.jpg}等，都足以与史传相参订、考证。
    《唐摭言》十五卷，王定保撰。王定保（870～941），自称先于唐懿宗咸通十一年（870），“迹未尝达京师，故治平盛世，罕得博闻。然以乐闻科第之美， 尝谘访于前达间”，如陆扆、吴融、李渥、颜荛以及“从翁丞相（王）溥、从叔南海记室（王）涣”等，“时蒙言及京华故事，靡不录之于心，退则编之于简策。”（31）所谓“从翁丞相溥，《四库全书总目》误以其为后周宰相王溥，孰不知此时王定保都早己入土了。卢见曾在该书序中又误认其为王方庆八世孙王搏（字昭逸），曾相唐昭宗，这是瑯琊王氏一系。王定保所称王溥，出太原大房王氏一系，字德润，在王搏罢为工部侍郎之后，于天复元年（901）始相唐昭宗。 所谓“从叔南海记室涣”，是太原第二房王氏一系，字群吉（32）。刘毓崧考该书约成于后梁末帝贞明二、三年（916—917）间（33），即南汉刘{K1AA06.jpg}乾亨元年（917）前后。其时，王定保48岁左右，正值壮年，仕南汉刘{K1AA06.jpg}。该书名《摭初言》，因南唐何晦有《唐摭言》十五卷，久佚。后人刊王定保书时亦加“唐”字，遂名《唐摭言》。全书103条， 备载唐代科举制度、文士风习以及诗人墨客遗闻佚事，多为史志不所及。
    《北梦琐言》二十卷，孙光宪撰。孙光宪（？—968），后唐明宗天成（926—930）初避地江陵，历仕荆南高氏父子。后劝高氏以三州之地降宋，宋太祖赵匡胤授其为黄州刺史。其时，宰相有荐他为学士者，未及召而卒。所著颇富，唯该书独传。定书名《北梦琐言》，表明是在江陵时所写，非入宋后之作。孙光宪的撰述目的也很明确，即鉴于晚唐以后“秘籍亡散”，为了保存一代“朝野遗芳”，以“勉后进子孙，俾希仰前事”，“亦欲因事劝戒。”因而编次以唐为主，“先以唐朝贤达一言一行列于谈次”，事类相近者，“自唐至后唐、梁、蜀、江南诸国所得闻知者，皆附其末”。其资料来源，得之于交游。”每聆一事，未敢孤信，三复参校，始然濡毫（34）”。写作态度的谨严，使该书记载翔实可信。全书内容广泛，皇室、宰辅、酷吏、藩镇、科举、门阀以及文人遭遇、僧道兴替等等，均有记述，成为一部关于晚唐、五代间政治遗闻、文人士大夫言行和社会风俗的著名小说笔记。《资治通鉴》多所引用。清四库臣从《永乐大典》辑《旧五代史》时，为考辨史实，援引《北梦琐言》23条。书中也有阴阳怪异等内容，较为猥杂。孙光宪自序称该书三十卷，《宋史·荆南高氏世家·孙光宪传》、《崇文总目》、《直斋书录解题》、《述古堂书目》等亦作三十卷，《宋史·艺文志》《文献通考·经籍考》《郡斋读书志》《四库全书总目》等则著为二十卷，与现存卷数同。
    《金华子》二卷，刘崇远撰。刘崇远仕南唐李氏，自号金华子，因以名书，亦称《金华子杂编》。自序题名，具官称臣，虽不署年月，但书中称“烈祖高皇帝”，乃南唐高祖昪庙号；又有“升元受命”等语，“升元”乃李昪年号， 共七年（937—943）。由此两点，知其书成于南唐。清四库馆臣辑自《永乐大典》，得60余条。所记内容不独唐末朝野之事，亦有南唐史实，如言其文化发展，称“六经臻备，诸史条集，古书名画，辐凑绛帷；俊杰通儒，不远千里而家至户到。”其中，将相、藩镇以及文章吟咏，足与正史相参证，《资治通鉴》也有多处采此书。
    专记五代十国各政权的野史，大都亡佚，下面择要略作钩沉。
    《淝上英雄小录》二卷，信都镐撰。信都镐少以著作自负， 唐僖宗光启三年（887）杨行密入广陵，功臣39人，同时佐将、吏实有50人，录其名氏、功绩， 撰成该书。（35）《通志·艺文略》有著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