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镐《史纠》纠史方法与理论探析(3)
朱氏又认为,归类之不当,安置之乖方,皆由流品不分所致。流品区分不当,必致所处非据。而流品区分之不当,又由确定流品之标准不当所致。 朱氏认为确定人的流品,关键是要从总体、大节上去把握。由于大节又因史家思想之不同而有别,而朱氏是一位“执忠孝,持名节,绝意仕进,以死自守”(32)的明遗民,这就不可避免地使他的评史带有浓厚的封建忠孝名节思想。他尤其强调,对君子、忠臣,不能挟议过苛。卷三《傅縡传》条称“愚谓死谏之臣,宜加善辞;复膺厚诋,无以劝后。”《宋史》第三失,便是“持例未免过核”。担心那将“使貌为君子者,人争附之,而不敢与究也。小人之敞愈盛,而君子之势愈孤,人亦乐于敞小人,而并绝其为善之路。”(33) 在鼎革之际,歌颂忠臣,谴责叛臣,这又是朱氏的基本准则。他有一句名言,那就是:“主无明暗。爵无大小,筮仕既定,便当死生”。(34)他认为《宋史》之列传有“三善”“七失”,而所谓“三善”,其中二善是,一则文天祥、谢枋得“悉得佳传”;二则“忠义立传,必请于天子,直书无讳,凡与元朝抗命、矢死靡贰者,悉得具载,以养天地正大之气,厉人臣事君之节”。(35)可见,《宋史》之被肯定,乃在它歌颂忠臣上。相反,陈寿《三国志》立《谯周传》,对老师谯周的不忠不加眨辞,则受到了朱氏的猛烈抨击。卷一《谯周传》条曰:“周劝主衔璧俯首事仇,靦颜希利,要冀微荣。”“以本国为因余,以敌国为肇建”,“曲诋至尊之讳,巧作亡国之辞,此不必阴平缒军、绵竹败创,而边鄙不耸之夕,后主高枕之年,周已翘首顿足,日夜悬望魏军之入矣。心乎亡汉以媚新君,人之无良,未见其匹。……陈寿不加眨辞,猥以安刘奠邦誉之。……输国与人,受赏彻侯,如周者,当斩头沥血以祭昭烈之庙、北地之墓。”可见朱氏对谯周的叛逆行为是何等咬牙切齿!《史纠》之被收入《四库全书》,除了它是一部考史著作,符合汉学家口味以外,这种歌颂史臣,谴责叛臣思想正合乾隆帝正在大力提倡的“厉人臣事君之节”需要,当亦是一个重要因素。 (四)历史地位 全面研究历代正史,是清代前期史学的一大特色。朱明镐在这一研究中的地位,有两点是比较明显的: 首先,时间早。人们常说的乾嘉考据学,其主要成绩便是对历代正史的整理和研究。文献虽无明载,但基本可断定,朱明镐研究历代正史,是在清初顺治间。这就比乾嘉学者研究历代正史早了一百多年。 其次,成绩著。乾嘉学者研究历代正史,除注释,补作、改编以外,对之有比较全面系统研究的,亦就不过钱大昕、王鸣盛和赵翼三大家。钱氏有《廿二史考异》和《十驾斋养新录》,王氏有《十七史商榷》和《蛾术编》赵氏有《廿二史札记》和《陔余丛考》。这些著作,基本上代表了乾嘉史学的成就。朱明镐研究历代正史,根据吴伟业的记载来看,他的功夫是深的,成果是众的,成绩是卓著的。他的两《异同》和《分类史》,如果全部流传下来的话,我们就会发现,以上的论断是毫不过分的。即便就今本《史纠》来看,我们仍能隐约略窥朱氏全部成绩之一斑。 根据以上的论述,我们说朱明镐是清代一位比较早全面研究历代正史的史家是正确的。 值得注意的是,清初的一批遗民史家,如文秉、查继佐、谈迁、张岱、计六奇等人,主要从事明史研究,总结明亡教训。而作为遗民史家之一的朱明镐,却将精力集中到历代正史研究上面,这可以说,已经开了乾嘉学者避世究古之学风。 《史纠》受到乾嘉学者欢迎是不言而喻的。《四库全书》收录此书,并给以较高的评价,即是一个例证。另外,亦为校勘学家卢文弨所推崇。他曾誊录一部,且作《史纠题辞》,中有“文采斐然,条理秩然,读之颇惬人意”之语。“读之颇惬人意”,可见它是多么合乾嘉学者之口味! 注释: ①②《四库全书总目》88卷《史纠提要》。 ③⑥王家桢《研堂见闻杂录》,见《中国历代研究资料》之《烈皇小识》。 ④⑤⑦吴伟业《梅村集》卷14《朱昭芑墓志铭》。 ⑧嘉庆《直隶太仓州志》卷35《朱明镐传》。 ⑨嘉庆《直隶太仓州志》卷53《艺文志》。 ⑩(12)罗继祖《三助堂书跋》,见《古籍整理研究学刊》87年1期。 (11)卢文弨《抱经堂集》卷7《史纠题辞》。 (13)(14)四库本《史纠》(下版本同)卷1《文帝纪》条。 (15)《史纠》卷1《武帝纪》条。 (16)《史纠》卷2《斛斯椿燮子鹄贺拔胜传》。 (17)《史纠》卷5《总论》。 (18)《史纠》卷4《中宗子殇帝》。 (19)(20)(25)《史纠》卷2《释老志》。 (21)白寿彝《中国史学史》第1册第25页。 (22)(24)《史纠》卷1《历志》条。 (23)《史纠》卷3《隋书诸志》条。 (26)《史纠》卷5《辽金二史》条。 (27)(29)《史纠》卷3《苏夔传》条。 (28)《史纠》卷34《斛斯椿传》。 (30)(31)(33)(35)《史纠》卷5《总论》。 (32)《朱昭芑墓志铭》。 (34)《史纠》卷2《褚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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