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不解
    俄国民粹派是十九世纪俄国解放运动第二时期近四十年间占支配地位的、影响巨大的革命派别。对这个派别，我国许多中老年知识分子和干部都是在四、五十年代从《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1938）（以下称《联共党史》）中译本获得初步了解的。这部著作第一章第二节一开头就严峻地宣称，民粹派“是马克思主义的敌人”。书中历数了民粹派的错误和危害，对它没讲半句好话。人们在阅读之后对民粹派形成了完全否定的看法。但许多人也疑惑不解：既然民粹派一无是处，列宁为什么写了一篇文章叫《中国的民主主义和民粹主义》，把我国伟大的革命先行者孙中山先生称作民粹主义呢？
    其实，民粹派并不象《联共党史》写的那样一无是处，斯大林逝世后出版的《苏联共产党历史》（1960）（以下简称《苏共党史》），阐述得就比《联共党史》全面，既肯定了民粹派的功，又指出了它的过。书中也在第一章第二节写道：“列宁指出了民粹主义的复杂的矛盾的性质，同时对于它的革命的农民民主主义、对于它号召革命这一点作了很高的评价。七十年代的民粹主义对俄国革命运动的发展起了重要的作用，但是民粹派所选择的斗争道路，特别是他们所依据的理论，是极端错误的。”
    可惜的是，我国1979年修订出版的《辞海》和1982年出版的《简明社会科学辞典》在民粹派条目中却依然保持着接近《联共党史》的全盘否定的释文。
    曲折历史
    《苏共党史》、七十年代版苏联大百科全书等书籍对民粹派的历史介绍得比《联共党史》和五十年代苏联大百科全书详尽，克服了后者的以抽象批判代替具体历史事实叙述的毛病。综合一些资料，民粹派简史如下：
    在1861--1895年俄国解放运动第二时期中，斗争的性质是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主要的参加者和起主导作用者是平民知识分子，主要思潮是民粹主义。民粹主义代表小资产阶级（主要是农民）的利益，既反对封建专制制度和农奴制度残余，也反对资本主义制度，企图遏止资本主义在俄国的发展。它的纲领是激进民主主义和空想社会主义性质的。民粹主义是俄国经济落后，小生产者（主要是农民）占优势时期的产物。民粹派有各种流派，共有的基本观点是认为俄国能移而且应该通过农民村社避免资本主义而达到社会主义。但他们所谓的社会主义实质上仍是资本主义。民粹派在策略上主要分三派：拥护米·巴枯宁主张的暴动派，认为革命形势已成熟，应立即组织人民暴动；拉甫洛夫为首的宣传派，主张以对人民进行宣传教育为主；特卡乔夫为首的阴谋派，主张由少数人以恐怖手段夺取政权。还有不少人采取中间立场。民粹派思想和组织的庞杂反映了小生产者成份的复杂和散漫。民粹派一开始就有两种倾向：革命的和自由派（改良派）的。六、七十年代革命民粹派占上风，八、九十年代自由民粹派占上风。六十年代至七十年代中期以小组形式活动，没有统一组织。最早的民粹派小组是在彼得堡和莫斯科的大学生中成立的，后来遍及全俄许多地区许多民族。著名的小组有：第一个土地与自由社（1862 -1863）；伊舒京小组（1863--1866），其成员卡拉科佐夫谋刺亚历山大二世未遂；涅恰耶夫小组（1868--1869），实行盲目服从和阴谋活动；恰伊科夫小组（1869--1874）该组为到民众中去的活动做了最多的工作；多尔古申小组（1872--1873）， 受巴枯宁思想支配。民粹派最初在城市学生、知识分子和工人中开展工作，获得一定支持，七十年代人数激增。1874年春季起成千上万民粹派青年知识分子“到民间去”宣传革命道理，足迹遍及俄国欧洲部分三十七个省，特别是伏尔加河流域。列宁把这个活动称为“真正的民粹主义的繁荣时期”。①他们没有统一计划，没有保密纪律，到处散发宣传品和做些演说。他们没有得到农民的支持。沙皇政府对他们大肆逮捕，被捕者达四千人。民粹派把到民间去运动的失败归之于缺乏统一领导。1874年在彼得堡、莫斯科成立“全俄社会革命组织”（1874--1875）。1876年成立第二个土地与自由社（1876--1879），它成为各民粹派组织的中心，把漫游式宣传改为定居式宣传，革命者以医生、教师、手工业工匠等身份长住农村进行宣传，但也收效甚微。至此，多数人对发动农民失去信心，开始转为暗杀统治阶级人物。1879年土地与自由社分裂为二。普列汉诺夫、查苏里奇等少数派成立“土地平分社”，坚持宣传工作；多数派成立“民意党”，以直接推翻专制政体为宗旨，以恐怖手段为重心。民意党于1881年暗杀了亚历山大二世，但接位的亚历山大三世更加残酷地镇压革命。民意党人大部被捕，组织终致瓦解。此后，在八、九十年代中，大部革命民粹派蜕化为自由民粹派，他们放弃斗争，主张在现存制度下改善农民状况。这时工人运动兴起，民粹派工人组织了“南俄工人协会”（1875）、“俄国北方工人协会”（1878）。工人运动深受民粹主义影响。民粹派反对马克思主义，认为马克思主义不适合俄国国情，遂成为马克思主义和工人运动的严重障碍。土地平分社中的普列汉诺夫等人在国外接受了马克思主义，反戈一击，对民粹主义进行了深刻的批判。列宁在后来更是对它进行了全面的深入的毁灭性的批判分析。1895年后，民粹派失去了在解放运动中的主导地位，但还有严重影响。1901年，民粹派各小组合并为社会革命党，它是俄国最大的小资产阶级政党，党员人数最多时达四十万。社会革命党最初与布尔什维克党联合反对沙皇专制制度，1917年二月革命后又转与资产阶级政府合作反对布尔什维克党，完全成为反革命党。十月革命后它进行了一系列反革命活动。但有一小部分社会革命党人支持布尔什维克党，他们于1918年8月成立“民粹派共产党”，同年十一月其全部成员加入布尔什维克党， 该党宣告解散。
    从民粹派的发生、发展和衰亡历史，我们看到，小资产阶级是没有能力领导反封建主义反资本主义的斗争取得胜利的。只有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工人阶级才能担当这个重任。民粹派的不断分化，正是小资产阶级的两面性和不稳定性的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