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杰克逊是美国深孚众望的总统之一,也是美国早期历史上最有作为的民主政治家之一。在他坐镇白宫期间(1829-1837),曾进行了不少政治、经济及社会改革,给美国历史的发展打上了很深的烙印。正因为如此,在美国,人们往往习称十九世纪二十至四十年代中叶的美国历史为“杰克逊民主”时期,或“杰克逊时代”。美国历史学家们一向把这一历史阶段当作重要的研究课题。本文拟就美国史学家研究较多,争论较大的“杰克逊民主”问题,作一简要述评。 谈到对杰克逊问题的研究,首先要提到的是十九世纪美国的历史学家詹姆斯·帕顿。作为一名辉格党人,他的许多观点浸透着明显的党派政治偏激性。在1859至1861年,帕顿陆续发表了自己苦心撰写的三卷本的《安德鲁·杰克逊的生平》,提出了他对杰克逊时期美国政治和社会问题的一系列观点。帕顿认为:杰克逊主义是政府的堕落;杰克逊本人,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无知的边疆蛮子、卑鄙而愚昧的群众的代理人。此书出版后,即遭到与帕顿同时代的几位历史学家的责难,他们指出,帕顿对于杰克逊时期的基本社会因素作出的结论是不完善的,所使用的研究方法也是片面而主观的。但是,总起来看,延至二十世纪初进步学派史学家崛起于史坛为止,在关于杰克逊问题的研究方面,帕顿的上述观点一直是权威性的。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一些进步史学家试图采用经济解释以及其他方法来重评这段历史。首先遇到的问题,就是向帕顿的论点提出挑战。他们认为,与帕顿的解释相反,安德鲁·杰克逊是民众意志的拥护者。不过,关于“杰克逊民主”的性质,他们相互之间也存有分歧。 1911年,J·S·巴塞特发表了两卷本著作《安德鲁·杰克逊之生平》,在该书中,巴塞特对杰克逊及其领导的民主运动作了热情讴歌,称赞杰克逊对于一个广泛的民主运动进行了“大胆的、坦率的、巧妙的领导”。 然而,巴塞特的著作枯燥乏味,一般人很少问津,因而,其影响并不大。 严格说来,首先提出与帕顿的观点针锋相对的见解的最负盛名的史学家应是F·J·特纳。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前后,特纳的影响显著一时,与C·比尔德、F·林顿一起号称当时史坛的三巨擘。在其名著《美国历史上的边疆》和《1830-1850年的合众国》中,特纳特别强调边疆对于杰克逊主义发展的影响。按照特纳的说法,杰克逊民主是一个地方的而非一个阶级的运动;这一运动始终为西部和西南部的拓荒者团体所鼓舞和维持。 帕顿认为,美国东部诸州对于国家的政治民主发生的影响是最重要的;特纳对此提出非议,认为,美国政治生活民主化的顶梁柱不是东部,而是西部边疆诸州。西部产生了美国的民主主义、平等主义、个人主义以及民族主义的精神和制度。基于这种观点,特纳把来自西部拓荒州的田纳西“乡巴佬总统”杰克逊和他所领导的民主运动视作典范,倍加赞颂。特纳宣称:杰克逊是边疆“人权”和“民主政治”的理想化身,“美国人民在支持他时所表现出来的天性符合这个新世界民主倾向的一般趋势--这种民主所赞许的是人而不是财产,是人民积极承担各自的责任,而不是更大的系统和由专家或既得利益的享有特权的人从上而统治人民时所施行的科学管理的效率”;杰克逊的民主政治“是以边疆良好的伙伴关系和真正的社会同情为基础的,而在这种伙伴关系和社会同情中,阶级和财产的不平等只起很小的作用。” 就这样,年轻有为的特纳最终开创了“杰克逊时代”研究领域的新局面。在以后的二十几年里,美国各种历史教科书在论及这段历史时多半都是套用特纳的观点。 到1945年,特纳的观点也失去了它原有的魅力;这一年,年轻的小施莱辛格出版了他的名作《杰克逊时代》。 一般认为,《杰克逊时代》标志着由比尔德和特纳在其著作中,由A·M·老施莱辛格在其《对美国历史的新观点》一书中阐发的进步派观点的高峰。小施莱辛格一反特纳的地区观点,以生动活泼的笔触,全面而有力地论证了下面的观点:杰克逊民主“不是一个地区问题而应是一个阶级问题”;“现在大家似乎都已明白,在我们研究杰克逊时代的民主政治的时候”,使用阶级分析的方法,“那我们就能了解得更多”。在《杰克逊时代》一书中,小施莱辛格指出:杰克逊派人物相信,在“生产”和“非生产”阶级之间,即以农民和劳工为一方、以商业团体为另一方的两者之间存在着根深蒂固的社会冲突;在这种冲突中,后者因借助于它的银行和公司网,特别是它对于教育和报刊以及对于州所拥有的权力,独占优势,因而,它能够剥夺工人阶级的劳动果实。 杰克逊民主应当是商业团体同社会其他部分--在一个自由资本主义国家中的自由的捍卫者--之间持久斗争的第二阶段。 按照小施莱辛格的解释,东部的工人构成杰克逊同盟的重要部分,城市中的意识形态方面的激进分子--邪恶的教条主义者除外--对于它的领导人物产生了影响。杰克逊对前者的困境怀有深切的同情,而后者的思想则不能不引起他的共鸣。杰克逊的对手,是那些东部资本主义雇主们,其政治工具首先是“国民共和党”,继之则“辉格党”。它们被应用来反对工人阶级和无财产的政党--杰克逊的民主党。在小施莱辛格看来,杰克逊运动,是代表人民利益、反对既得利益者的由“杰斐逊民主”所开始的伟大斗争的继续,并且,这一斗争在历经一个世纪之后,又被F·D·罗斯福的“新政”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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