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中叶正史撰修探赜(3)
关于大志,朱国祯说:“陈文端(“文宪”之误)请修正史,分各志二十八,务于详备,一志多至四、五十万言。”(26)“分各志二十八”,误,当二十二目,即郊祀、庙祀、典礼、乐律、天文、历法、宗藩、学校、选举、职官、经籍、赋役、货币、漕运、河渠、盐法、军政、兵制、马政、刑法、郡国、九边。(27)万历二十四年冬陈氏卒后,“各志草草了事”。(28)今知有吴道南《河渠志》二卷一册、(29)焦竑《国史经籍志》五卷。《经籍志》全书体例,远规刘向,近法郑樵。缺点是滥收前代,断限不明。 二十五年拟撰列传,会三殿灾,奏停。这次修史拟定的列传,有二十六类(谈迁误为“四十六类”)。即杨、徐、滁阳三王传,高祖之十七藩,成祖之二藩,仁宗、英宗各四藩,宪宗之三藩,外戚,洪武之功臣诸臣,建文诸臣,永乐之功臣诸臣,洪、宣诸臣,正统、天顺诸臣,景泰诸臣,成化诸臣,弘治诸臣,正德诸臣,嘉靖诸臣,隆庆诸臣,理学,文苑,循吏,高逸,孝节,乱逆,权幸,方技,四夷。(30)今可考的有杨继礼《外戚传》一卷,(31)叶向高《四夷志(当“传”)》。(32) (三) 万历中叶,这次以陈于陛为首发动起来的官方撰修正史的活动,为什么前后四年便以失败告终了呢? 从这次运动的始末看,正史停修的导火线是三殿火灾,收集到的史料化为灰烬。其次是发起者陈于陛被调离史局,入阁从事繁忙的政务工作。甚至在开馆之日,被派去祭奠先师孔子。又不幸早卒于位。这不能不说是修史失败的因素,但显然不是主要因素。因为史料化为灰烬,可以重新搜集;发起者的调离史局及早卒,虽会对修史产生一定的影响,但不会起决定性影响。 那么,什么是这次修史昙花一现的主要原因呢?我认为,首先是统治者害怕修成一部不刊之典。作为最高统治者神宗,起初十分支持修史,但值而立之年的神宗尚带有年青人思想多变的特点。随着修史活动的展开,问题的层出不穷,逐渐对修史失去了信心。因此,当臣僚借火灾,提出暂停修史,他亦就欣然答应了。 从总裁沈一贯看。沈一贯(1537-1615)隆庆二年进士。为人谨小慎微。谈迁在分析修史失败原因时说:“又南充前卒,四明沈一贯殊不以为意,非其始议也。”(33)说沈氏因不是修史发起者,所以对修史不热情,这显然是没有抓住问题的实质。这里涉及到当代史撰修的困难性问题。写当代历史,是史学上的一个重大难题。钱谦益(1582-1664)在谈到《名山藏》时,认为何乔远(1558-1631)作是书有“三难”,首难便是“以昭代之人作昭代之史,忌讳弘多,是非错互”。(34)就是说以今人论今人,是褒是眨,因其尺度很难把握,所以很容易引起麻烦。自然,象沈一贯那样明哲保身的官僚,是不乐意干这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所以,三月,沈氏接到副总裁任命书以后,没有赴任。七月,欲辞职,但神宗没有同意。十二月,进而被推到总裁宝座。既然修史之职辞不掉,沈氏只得敷衍塞责。而后趁三殿失火,即下令停修,从而脱掉了总裁这个“紧箍圈”。 副总裁冯琦的态度,也可以说明修史之困难。冯琦(1559-1604)在明中叶以经世之才出名,史学修养亦不错,曾述嘉隆间大事成《两朝大政记》。按理说他对修史的热情是很高的,但史称他接到副总裁任令以后,“不得已就道”,(35)可见他同样害怕得罪人。次年,父病,他一日三疏乞归养。旋父卒,他即在家守丧,再没有参加修史。待其服除,修史活动早已收场。 汪若霖说陈氏卒后,“同列憎成”,遂使“九重懿举,委于半途;列圣芳猷,厄其全璧”。(36)从“同列憎成”亦可看出,当时的统治者害怕修成一部不刊之典,给自己的祖先盖棺定论。 另外,纂修队伍的庞杂也是一个因素。中国古人一向重视修史者的素质,刘知几概括为史才、史学、史识三长。万历二十二年,陈于陛推荐焦竑(1540-1620)“专领其事”,但焦氏却“逊谢”,(37)不肯出任。焦氏上书说:“古之国史皆出一人,故故能藏诸名山,传之百代。而欲以乌集之,勒鸿巨之典,何以胜之?”(38)他的《修史条陈四事疏》第三条便是专门议论史职的。他认为修史应该由有学行之人担任,并不可以苟且其人,滥竽充数。其中涉及专门知识的,如天文、历法、音律、河渠、地理,更需延聘精通此道者负责。他特别强调修史一定要得其人,专其任。“修史而不得其人,如兵无将,何以禀令?得人而不专其任,如将中制,何以成功?”(39)尽管焦氏提出了十分中肯的建议,但统治者并没有接受。张萱(1558-1641)说,万历初年,张居正欲修史,“第问史才,不问史局”;而到万历中叶修史,则是“第问史局,不问史才”。(40)当然,不是说在几十人组成的正史纂修队伍中,没有真正有史才的人,如焦竑就是很名的史家。但真正有史才的人,往往不能发挥积极作用,绝大部分人是没有史才的。我想,这部正史即使修成了,质量亦不会很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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