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民主德国政府限制公民自由的做法,不仅表现在选举工作中,而且表现在限制 公民出国旅行等方面。克伦茨承认:“如果民主德国公民向往改善生活质量,旅行便是 他们的头号愿望。”然而,恰恰在这个问题上,几十年来,民德政府又“侵犯了一种重 要的人权,这大大加速和扩大了出境浪潮”。(注:[民主德国]埃贡·克伦茨著,沈隆 光等译:《大墙倾倒之际--克伦茨回忆录》,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91年版,第 153页。)人们对政府限制旅行感到不可思议:第一,“地球仪上的大部分地区为什么竟 成了民德公民的禁区呢?”(注:[民主德国]埃贡·克伦茨著,沈隆光等译:《大墙倾倒 之际--克伦茨回忆录》,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91年版,第80页。)第二,政府 强调,旅行限制是因为存在难以克服的经济障碍:国家拿不出必要的外汇数额。但同时 又强调,民主德国属于世界十大发达工业国。这种说法自相矛盾。(注:[民主德国]埃 贡·克伦茨著,沈隆光等译:《大墙倾倒之际--克伦茨回忆录》,北京:世界知识出 版社,1991年版,第153~154页。)第三,政治家们的国外旅行通过新闻媒体的传播变 得家喻户晓,但是公民本身却不能享受同等待遇。(注:[民主德国]埃贡·克伦茨著, 沈隆光等译:《大墙倾倒之际--克伦茨回忆录》,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91年版 ,第153页。) 人们的困惑不无道理。他们认为,“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我们每一个公民都要在最有 活力的时期过得像个样子,而不是作为领养老金者拿到一本渴望已久的私人旅行护照时 再去享受。人们不愿再去迁就现有状况,而是最终要独立自主地去参与塑造未来。”( 注:[民主德国]埃贡·克伦茨著,沈隆光等译:《大墙倾倒之际--克伦茨回忆录》, 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91年版,第80页。)政府长期限制公民自由,令公众对党政 官员的官僚主义作风“感到厌恶。”(注:[民主德国]埃贡·克伦茨著,沈隆光等译: 《大墙倾倒之际--克伦茨回忆录》,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91年版,第155页。) 他们反感的是:“从幼儿园起一切步骤都是预先计划好的;他们向往拥有个性的活动余 地;面对被剥夺了的决定权利,他们感到是无力的;他们产生了想解决官方认为根本不 存在的矛盾的兴趣;他们想说一些同报纸上冗长的讲话不同的话;他们想发现和经历一 些事情,但却好像被国家禁锢了似的;他们的旅行癖在增加。”(注:[民主德国]埃贡 ·克伦茨著,沈隆光等译:《大墙倾倒之际--克伦茨回忆录》,北京:世界知识出版 社,1991年版,第155页。)然而,实现公众的这些心愿谈何容易!不得已,一些人喊出 了“要自由,不要社会主义”的煽动性口号。(注:[民主德国]埃贡·克伦茨著,沈隆 光等译:《大墙倾倒之际--克伦茨回忆录》,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91年版,第 176页。)年轻人则高呼:“柏林墙必须消失!”因为它不仅是一道“把百姓关进了狱中 ”的高墙,(注:[联邦德国]克·哈普雷希特编,复旦大学资本主义国家经济研究所译 :《维利·勃兰特:画像与自画像》,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6年版,第213页。) 而且它还是“不容异说,与世界隔绝、狭隘的思维和清一色的想像”的象征。(注:[民 主德国]埃贡·克伦茨著,沈隆光等译:《大墙倾倒之际--克伦茨回忆录》,北京: 世界知识出版社,1991年版,第155~156页。)然而,在1971~1989年的整个昂纳克时 代,“任何关于拆除柏林墙的要求都被视做反革命行为。”(注:[民主德国]埃贡·克 伦茨著,沈隆光等译:《大墙倾倒之际--克伦茨回忆录》,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 1991年版,第155、170页。)受到政府“压制”。(注:[联邦德国]凯·迪珂曼、拉尔夫 ·格尔克·骆约特著,葛放主译:《我要的是德国统一--科尔自述》,沈阳:辽宁人 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9页。) 显而易见,“从政治自由的角度看”,民主德国的情况的确“不能令人满意”。(注: [俄]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著,徐葵等译:《对过去和未来的思考》,北京:新华出版 社,2002年版,第252页。)而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肇始于苏联的政治民主化运动, 又使民德公众对于本国“严厉的制度越来越更加明显地表现出了不满。”(注:[俄]米 哈伊尔·戈尔巴乔夫著,徐葵等译:《对过去和未来的思考》,北京:新华出版社,20 02年版,第252页。)那么,有没有缓解社会矛盾的有效办法呢?答案是肯定的,那就是 当权者顺应人民意志、时代要求,“在民主德国实行政治变革”。(注:[民主德国]埃 贡·克伦茨著,沈隆光等译:《大墙倾倒之际--克伦茨回忆录》,北京:世界知识出 版社,1991年版,第84页。)但是,长期担任民德领导人的埃里希·昂纳克却缺乏对正 在变化的现实的洞察力,“越来越独断专行”。(注:[民主德国]埃贡·克伦茨著,沈 隆光等译:《大墙倾倒之际--克伦茨回忆录》,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91年版, 第30页。)他既“不理解改革,也不接受改革”,顽固坚持“执行教条主义般的‘强硬 ’路线”,(注:[俄]米·谢·戈尔巴乔夫著,述弢等译:《真相与自白--戈 尔巴乔夫回忆录》,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年版,第293页。)昂纳克反对改 革的真正原因是,“想千方百计地保住自己的地位,而任何改革都可能使他失去这顶乌 纱帽。”(注:[联邦德国]凯·迪珂曼、拉尔夫·格尔克·骆约特著,葛放主译:《我 要的是德国统一--科尔自述》,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52页。)但他 公开反对政治体制改革时却讲出的是另一番理由:民主德国不仅“是欧洲水平最高的国 家之一”,而且是社会主义国家中搞得最好的国家。苏联所面临的一系列问题,在民德 “根本不存在,或是还不那么明显。”(注:[民主德国]埃贡·克伦茨著,沈隆光等译 :《大墙倾倒之际--克伦茨回忆录》,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91年版,第107、5 1页。)言下之意,改革没有必要。这种僵化保守思想与人民群众的意愿完全背道而驰。 人民群众普遍认为,社会主义是一种社会形态,需要好的形式与载体加以体现。但社会 主义的民德却“不能赋予社会主义以民主的内容和民主的结构,这种存在的社会主义不 能表明是令人信服的、真正有生命价值的取代资本主义社会逻辑的选择。”(注:[民主 德国]埃贡·克伦茨著,沈隆光等译:《大墙倾倒之际--克伦茨回忆录》,北京:世 界知识出版社,1991年版,第176页。)加之根据党章规定,党员对损害党和国家利益的 失误不能保持沉默和漠不关心。所以,有识之士强烈地“要求实行民主和自由选举,要 求党政分离,建立法制国家和出国旅行自由。”(注:[联邦德国]凯·迪珂曼、拉尔夫 ·格尔克·骆约特著,葛放主译:《我要的是德国统一--科尔自述》,沈阳:辽宁人 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85页。)然而,“党的领导不但不听他们的意见,反而把他们 当做政治上的敌人。”结果,“越来越多的人对党和政府不满,千方百计逃往西德。” (注:《原民德外交官谈剧变原因与后果》,刘洪潮主编:《东欧剧变后:事实与评价 》,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2年版,第226页。)据统计,“在柏林墙修建后的 28年里,先后有187868人逃跑成功,但也有254人在逃跑时被击毙。”(注:旭迪:《柏 林墙:一夜之间立起》,载《环球时报》,2002年7月29日,第19版。)不难看出,民德 人不顾生命危险逃离自己的国家,确如昂纳克所云“有其特殊的政治原因”。不过,这 一原因并非他所说的因为逃亡者有“法西斯历史”,(注:[民主德国]埃里希·昂纳克 著,龚荷花等译:《我的经历》,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87年版,第162页。)而是 因为他们“要求人权”并“寻找自由”。(注:[德国]维尔纳·马泽尔著,樊迪生等译 :《科尔传》,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年版,第322页。)从这一意义上说,1989 年民德政府开放边界、推倒柏林墙,本质上又是“民主德国民主运动的结果。”(注:[ 民主德国]埃贡·克伦茨著,沈隆光等译:《大墙倾倒之际--克伦茨回忆录》,北京 :世界知识出版社,1991年版,第16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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