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西方“君权神授”观之历史考察(2)
二、共和制不能解决罗马人面临的问题 古代罗马人有着与希腊人相似的经历,都是由城邦开始,进而发展成为帝国;在“君 权神授”问题上也有着类似的历史发展过程,只是罗马人对君权的体验比希腊人更具体 、时间更长。 在整个古罗马历史上,王权产生于由原始社会向阶级社会过渡的王政时代(公元前753 ~509年),传说这一时代共经历七个(有的学者称八个)“王”的统治。根据学者们的一 致意见,前四王(或前五王)为拉丁人和萨宾人,他们虽有王的职位(勒克斯Rex),但在 社会生活中所起作用并不大,其权力受制于库里亚大会和元老院,因此此时的罗马还处 在氏族制末期,尚不具备建立国家的条件。后三王时期罗马才真正具备了形成国家的条 件,其明显特征是在王位继承中出现暴力,王的权力也有所加强。但是此时王位继承制 度还带有母系制痕迹,王有时是老王的女婿,来自外族而不是本族成员[8](pp.232~23 3);国家还处于较原始阶段,王也不具有神的地位。伊达拉里亚人老塔克文通过暴力夺 取王位后,开始将伊达拉里亚式奢华的王权仪仗引入罗马,使王位具有了某些神秘色彩 ,如金制王冠、象牙雕饰的宝座、鹰头权杖、紫色绣金紧身衣和绣花长披风;举行凯旋 式时将王的脸涂成朱红色,乘坐四马拉的战车,装扮成朱庇特神的模样;等等。但是此 时的王仍然不是真正的神,与神还有相当的差距,他只是神的代表而已。在凯旋式上, 王的身旁站着一个奴仆,其职责就是对着王大喊:“不要忘记你是个凡人!”[10](pp.1 26~127) 公元前509年,王政时代末王高傲者塔克文的暴政被推翻,罗马人对王的痛恨达到无以 复加的程度,不仅就此废除了王的职位,而且连王的称号也成为禁忌。此后罗马进入共 和时代。 罗马共和国的历史有两大主线:一是平民和贵族的斗争;二是罗马城邦不断地向外扩 张。前者是城邦内部社会矛盾发展的必然结果,这种斗争扩大了共和国的阶级基础,激 发了公民的参政议政积极性,使国家机构日益完善、健全、成熟。后者则不同,每次对 外战争在获得大量土地和战利品的同时,也给城邦体制背上了日益沉重的包袱,即如何 统治被征服地区的问题。在征服意大利的过程中,罗马人采取了区别同盟、友邦和保护 国的“分而治之”政策。在征服地中海周围国家和地区的过程中,罗马人实行行省制。 无论“分而治之”还是行省制,整个政治体制的实质仍是以罗马公民为中心的城邦制, 权力中心是罗马元老院。即使后来那些大权在握的军事将领们,也不得不耗费大量的精 力和财力,来满足罗马街头拥有公民权但已靠施舍过活的流氓无产者们的要求。 但是,要统治如此辽阔的疆域和身份各异的人民,城邦制已远远不能适应需要。对外 扩张使罗马人获得了大量战俘奴隶,奴隶劳动逐渐取代了罗马自耕农的劳动,奴隶与奴 隶主之间的矛盾日益突出,因此而发生了西西里奴隶大起义、斯巴达克起义等。罗马人 与被征服地区同盟城市和各行省居民之间的权利、地位差别也在不断扩大,因此而发生 了朱古达战争、意大利同盟战争等。而当罗马统治者要着手解决这些矛盾时,他们一贯 依赖的自由民已因奴隶制的发展而贫困化,公民兵制度的基础不复存在。 面对困境,罗马统治者内部出现两种倾向,一是恢复传统的以自由民为基础的公民兵 制度,由此产生了格拉古兄弟前赴后继的改革,其失败结果证明,这一好的愿望并没有 得到历史的肯定。二是打破罗马人与非罗马人、自由民与非自由民之间的界限,将公民 兵制度变为募兵制,由此出现了马略的军事改革和苏拉的军事独裁。最后元老院和罗马 人民还是将希望寄托在了握有军权的独裁者身上,从而为罗马帝国的建立和皇权的产生 奠定了基础。但是由于此时罗马的共和传统还在,王政时代王的暴政阴影还在,因此公 开称王的时机还不成熟,于是有无视元老院、过于张扬的恺撒(注:根据罗马历史学家 苏维托尼乌斯记载,恺撒曾说过:“共和国啥也不是,只是一个没有形体的空名。”在 一次拉丁大典献祭后回城的路上,欢呼人群中有人将系有洁白绦带的月桂花冠戴在恺撒 塑像上,此人不仅被平民保民官责令从花冠上取下绦带(因为白色绦带只有国王才配享 用),而且还被投入监狱。恺撒还斥责了两名保民官并解除了他们的职务,其理由是, 这两名保民官的行为使他失去了拒绝王权的荣誉。但是事实上,恺撒对国王尊号的觊觎 已经路人皆知。)[11](pp.38~39)被刺身亡的事情。有鉴于此,恺撒的继承人屋大维虽 然已将军政大权集于一身,但拒绝采用“君主”和“独裁者”的称号,而自称“元首” 。“元首制”实质上就是君主制,只不过是一种隐蔽的君主制。 人们对秩序的渴求,使之对王权寄予莫大希望,并且赋予王权神圣的权力。 公元前27年屋大维自称“元首”,之后不久即获得元老院授予的“奥古斯都”尊号, 意为“庄严、神圣”。他家中所有门柱都加上了特殊的月桂装饰,正门阳台则饰以橡树 叶。奥古斯都虽然位于众人之上,“然而他仍然是一个人,而决不是东方的神”[12](pp.176)。苏维托尼乌斯记载很清楚,例如东方各省往往将所建庙宇献给罗马统治者以 示忠诚,但屋大维不接受任何行省为他本人建庙,除非是以他和罗马的共同名义而建; 再如“当人民想尽办法要他当独裁官时,他屈膝跪下,从肩上扯下托加,光着胸脯,求 他们不要坚持这样做”[11](p.79);这决不是因为屋大维不想当国王,不想拥有独裁权 力,而是出于政治家的精明。他深感时机还不成熟,操之过急无疑会重蹈恺撒的覆辙。 这与其说是谦卑,不如说是狡猾。 从某种程度上说,元首政治是成功的,它给罗马带来两个世纪的和平局面,也使罗马 城变得更加辉煌壮丽。正像奥古斯都所说:“他发现的是个砖坯造的城市,而交付的是 一座大理石的城市。他使罗马成了在人类理智所能预见的未来都会是一个安全的城市。 ”[11](p.63)但是到公元三世纪上半叶,罗马失去了往日的繁盛,经济衰退,商业萧条 ,最为严重的是政治动荡,政权频繁更迭,奴隶、平民起义不断爆发,手握重兵的军事 将领们成为左右政局的风云人物。戴克里先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取得皇位的。靠强权夺 取政权的人将共和国视为多余的外衣,开始抛开它实行赤裸裸的帝制。戴克里先对内镇 压了高卢和阿非利加起义,对外击退了日耳曼人,战胜了萨珊波斯帝国,之后便公开仿 效波斯帝王的行为,用豪华的宫廷仪式装饰自己。他头戴珍珠冠冕,身穿金丝长袍,足 蹬饰有贵重宝石的鞋子,要求每个晋见者都向他行跪拜之礼,亲吻他长袍的边缘,并且 自比为神。正像威尔·杜兰所分析的,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的帝位并非正统的, 为了巩固它,以及平息百姓的作乱和军队的反叛,他尽量用神力及威严,使他们不敢存 非分之想”[13](p.845)。 到君士坦丁统治时期,罗马帝国的君主专制体制更加完善。戴克里先曾自比“朱庇特 之子”,迫害基督教徒;君士坦丁则停止了这种迫害,还试图将其作为实行君主制的精 神支柱,由此开始了对基督教长达80年的改造过程。313年颁布的《米兰敕令》允许基 督教在罗马帝国境内公开传播;325年召开的尼西亚会议制定了所有基督徒都必须遵从 的“三位一体”正统教义;392年狄奥多西一世将基督教定为罗马帝国国教。 罗马帝国对基督教的改造不仅表现在政策上,还体现在物质扶持和教会组织建设方面 。在君士坦丁之前,教会财产的存在虽然已成事实,但并没有获得法律承认;313年《 米兰敕令》首次确立教会财产的合法地位,并将其作为团体机关的财产写入罗马法。教 会不仅被赋予接受遗产的无限权力,神职人员还获得免税特权,结果出现大批“不信上 帝的人争求圣职”的现象,严重影响帝国政府的财政收入,以致罗马皇帝不得不一再重 申,禁止将神职授予拥有300索里达以上财产者[14](p.80)。与此同时,教会按照罗马 帝国的行政区划逐渐建立起系统的组织,教会和帝国最终联为一体,罗马帝国实际就是 基督教的天然王国。“信仰基督教的皇帝们成了神的代理人,他们把自己的臣民带到了 基督的治下;异端变得如叛国罪一般无法容忍,基督徒在帝国范围内进行的传教活动成 了保障公共秩序的手段之一。”[15](p.67) 罗马帝国衰落的根源是奴隶制生产方式的危机,这是军队、强权以及宗教都挽救不了 的。476年西罗马帝国的历史走到了尽头。随着君权衰落,西欧也陷入长期的混乱状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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