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盲从政治和时尚的不负责任的轻佻还会产生另一弊端,由于结论是先在的,或者说目的是明确的,出发点也都选择得相同,所以,要做的工作只是在两者之间建立联系。水平的高下不外乎是看谁转的弯多并且怪异,精彩处全在对史料所作的合乎目的的曲解。就是诚实的人,所能做的也仅仅是对已知的因果作一番线性的分析,因此,它的学术价值也就十分有限。并且,这种追随政治潮头的见异思迁,也势必会影响历史学向着深入发展。 至此,可以这样表述我们的观点。史学危机的症结在于它不能适应时代的要求,而史学之所以不能适应时代的要求,恰恰根源于它与现实过份的亲密,失去了自己的尊严和独立性,在盲从和轻信中沉沦。适应时代的要求,就是要历史学从整体上体现时代的性格和气质,唱出时代的最强音。时代的要求固然不排除历史学对紧迫的现实问题进行研究,相反它强调这一点。但是,它反对研究对象的狭隘和方法的单一,要求课题的广泛性和方法的多样性。因为我们正处在一个社会生活内容极其丰富的多元化时代。 不错,现实生活是历史学无限丰富的源泉,但它也能制造贫乏。当现实以唯我独尊的姿态出现而无情排它时,也就窒息了史学的生机。所以,史学工作者有必要和现实保持一定的距离,这不是脱离现实,而是为了免却“只缘身在此山中”以至于“不识庐山真面目”的远距离考察。只有带着怀疑的眼光,持批判的态度,才能以创造性的思想来丰富时代的智慧,根绝隐匿于社会深处的疾患,避免历史可能的歧途和弯路,真正起到为现实服务的作用。 (三)史学危机是否就是这门学科彻底瓦解的前兆呢?它是否从此步入了无可救度的歧路呢?极少幻灭感和悲剧意识的人们正是这样看的。他们简单的思维模式认定危机必然会带来灾难、导致毁灭。对当前不容回避的史学现状,他们宁愿用“反省”、“转机”来表述,认为青年人关于史学危机的呐喊,实在是言过其实的哗众取宠。 由此可见,史学危机不仅仅是史学现实的反映,而且是史学工作者的心理感应。对于那些没有变革意识的人来说,他们满足于些小的成绩。纵向比较所显示的一丁点进步,也会让他们感到如同生活在温暖的家里一般安适,史学是没有什么危机可言的。而对于那些永不自满自足、具有强烈创新意识的人,他们希望在每个黎明迎来的都是一个新的态度,希望生活每天都展现出一幅新的图景。他们认为,已有的成绩都属于过去,严厉的时代考官要求我们交出今天的答卷。史学落后于时代,不能体现今天的特质,就是不可置否的危机所在。 因此,史学危机的提出,标志着史学队伍中具有强大生命力的出现。他们深具忧患意识和对自己事业的热爱,以不妥协的精神力图使陈旧老态的历史学蜕变出与时代合拍的新史学。他们以舍我其谁的无畏,慨然承受了蜕变的痛苦和探索的艰辛。所以,史学危机并不意味着它没落的开始,相反,它象征着与史学不如人意的过去决裂。历史的经验早就证明:从来只有天真的乐观在不测而至的灾难面前束手无策,最后不得不在莫名其妙中失败;长鸣的警钟哪怕是言过其实,从来也都是有益于我们的事业。它催我们反省,促我们创新,提醒我们对可能致成灾难的警觉,革除潜在的危机。只有意识到了危机的心理压力,才能引发解除危机的动力。“哪里有危机,哪里就有救”(海德格尔)我相信,历史学会在危机的忧患中走向一个新的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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