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东南亚各国启蒙运动的异同
    （一）各国启蒙运动的共同点
    东南亚各国的启蒙运动存在着很多相似之处，主要体现在以下几点：
    1.启蒙运动的进步性和改良性
    东南亚各国的启蒙运动是国内阶级矛盾和对外民族矛盾发展的产物，反映了时代的要 求，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民众的愿望，也得到了一部分民众的支持，因而具有进步性。 从运动的宗旨和目的来看，它们又具有改良性，这种改良性体现在两个方面：（1）运动 的目的不是要推翻原有的社会体制，而是要对原有的社会体制进行改良，去掉一些腐朽 落后的东西，使之能够继续存在和发展。如越南的“勤王运动”就是为了维护原有的封 建体制而进行的。（2）在反对殖民统治方面，它们一方面不满殖民者的残暴统治，期望 通过运动争得国家独立；另一方面又对殖民者存有幻想，采取一些温和的手段，希望以 和平的方式改善同殖民者的关系，从而使殖民者减轻对殖民地的剥削与压迫。如印尼的 伊斯兰联盟最初带有极浓厚的资产阶级改良色彩。1913年正月该联盟在泗水召开第一届 代表大会，大会主席佐克罗阿米诺托在开幕词中说：“我们效忠于政府。我们喜欢荷兰 政府的统治。有人说我们要破坏治安，那是谎言。有人说我们要战斗，那也是谎言。只 有疯子才这么想！我们的目的决不是革命和骚乱。”
    2.领导集团的局限性
    如前所述，东南亚各国的启蒙运动可分为两个阶段，前一阶段的领导人是封建统治阶 级，后一阶段的领导人是资产阶级。这两个阶段都存在着自身的局限性，他们领导运动 是从自身的利益出发，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虽然由于顺应了时代潮流而得到一些民 众的支持，但却没能最大限度地发动民众。由于其自身的这种软弱性、妥协性和不彻底 性，最终导致了启蒙运动的失败。如在菲律宾革命中，曾取得过短暂的胜利，于1897年 11月1日通过了一部临时宪法，史称《破石洞宪法》。翌日，菲律宾共和国正式成立， 史称破石洞共和国。艾米利奥·阿奎那多当选总统。《破石洞宪法》的通过和破石洞共 和国的成立，是1896年菲律宾革命的重要成果，但阿奎那多集团的软弱性和妥协性很快 就暴露无遗。它经不起买办政客佩德罗·阿·帕特尔诺的诱惑和游说，终于在1897年12 月14日和15日与西班牙当局签订了《破石洞条约》。其主要内容为：阿奎那多及其同僚 自动流放；西班牙当局支付赔款；革命者缴械；西班牙政府宣布大赦等。12月23日，阿 奎那多一行离开破石洞，29日乘船抵达香港。破石洞共和国就这样消亡了。菲律宾革命 的第一阶段亦告结束。
    3.启蒙运动内容的时代性与广泛性
    从运动的内容来看，它们都提出了一些合民心、顺民意，具有时代性的主张：如越南 “勤王运动”所提出的“驱逐法贼，拥护王朝，谋求独立”的纲领；菲律宾“宣传运动 ”所主张的菲律宾人与西班牙人在法律上享有平等的权利，教区菲律宾化，给予菲律宾 人言论、出版、结社等自由；印尼“东印度党”所号召的“唤起全体东印度人热爱祖国 ，促进他们在政治完全平等的基础上共同合作，争取实现东印度祖国的繁荣和准备走向 独立的人民生活”等。从这些具体的宗旨和措施中，也可以看出运动内容的广泛性，涵 盖了政治、经济、思想、文化等各方面。
    4.以失败告终的结局
    东南亚各国的启蒙运动虽也曾取得过一些短暂的成功，但最后均以失败告终。菲律宾 的“宣传运动”存在于1880至1896年，共16年时间，它随着领导人的先后死亡而逐渐衰 落，最终失败。菲律宾革命的第一阶段从1896年到1897年，随着破石洞共和国的消亡而 告结束；第二阶段则从1898年到1901年，以投降美国告终。越南的“勤王运动”从1885 年持续到1896年，维新会、东游运动和东京义塾则存在于20世纪初，但由于法国殖民当 局的残酷镇压，都没能取得成功。印尼的“萨敏运动”从1887年持续到1920年，也因殖 民当局的严厉镇压而失败，而至善社、伊斯兰联盟和东印度党等资产阶级民主政党也没 能领导印尼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取得成功。这些运动失败的主要原因是领导集团的软弱 性和妥协性；领导集团内部的矛盾与斗争；没有广泛地发动群众及国内外反动势力的破 坏与镇压等。
    （二）各国启蒙运动的不同之处
    虽然存在着诸多相似性，但各国的启蒙运动也有各自的特点：
    1.所受的外来影响不同
    菲律宾作为东南亚一个深受西方影响的国家，近代菲律宾思想文化的发展，更多地受 到西方宗教和文化的影响。在宣传运动中涌现出来的一些思想文化代表人物，几乎都是 受过西式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而菲律宾民主主义最终也是由受过高等教育的菲律宾教 师通过宣传菲律宾人和西班牙人的种族平等以及要求教士菲律宾化而表达出来的。宣传 运动也将实现教区菲律宾化作为一个重要内容。
    越南深受中国的影响，其改良运动与改革也与中国密切相关。其中，“勤王运动”是 效法中国龚自珍、魏源、林则徐等人领导的地主阶级改良运动；而“维新运动”则是效 法日本的“明治维新”与中国“戊戌变法”。越南的知识分子接受资产阶级新思潮，也 是通过康有为、梁启超的著作和早期西方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家著作的中译本，如梁启超 的《中国魂》、《戊戌政变记》以及卢梭《民约记》、达尔文《进化论》的中译本等。
    印尼的启蒙运动开始较晚，国外特别是亚洲地区发生的重大事件和革命运动，对印尼 启蒙运动的兴起有极大的推动作用。日本的近代化、菲律宾独立战争、义和团运动、印 度国民大会党运动、伊朗和土耳其的资产阶级革命、埃及和阿拉伯的独立运动、1905年 俄国革命、欧洲社会主义运动、中国辛亥革命等等，都大大促进了印尼民族独立运动的 兴起。甚至日俄战争中日本战胜俄国也加强了印尼人民的自信心，证明东方人也能打败 西方人，黄种人也能打败白种人。
    2.运动的具体内容和形式不同
    菲律宾的“宣传运动”是改良主义运动，它以西班牙为活动基地，远远脱离菲律宾人 民群众。宗教是该运动的一个重要内容，如要求实现教区菲律宾化，驱逐修道士或至少 限制他们的特权等。当“宣传运动”失败后，才逐渐由改良方式过渡到武装起义方式， 开始进行菲律宾革命。在菲律宾革命中，宗教仍然是一个重要内容，菲律宾政府鼓励和 支持阿格利派教会的菲律宾化活动，并号召菲律宾教士支持革命事业。
    越南的资产阶级启蒙运动一开始就以武装起义的形式出现。在“勤王运动”中，中圻 和北圻各省都爆发了勤王起义。其中规模较大的有潘廷逢、高胜领导的河静省香溪起义 （1885～1896）、范彭和丁公壮领导的清化省巴亭起义（1886～1887）、宋维新领导的清化 省雄岭起义（1886～1892）、阮善述领导的兴安省荻林起义（1885～1889）、谢光现领导的 太平省起义（1886）、阮光碧领导的西北起义（1885～1889）。此外，各地有上百起由地方 文绅领导的抗法勤王斗争。在进入维新运动阶段后，潘佩珠也主张暴力反法，建立君主 立宪政权，多次组织武装起义。从内容来看，越南的启蒙运动主要体现在思想和政治两 方面，始终以宣传思想、反法救国为主要内容。
    印尼的启蒙运动开始较晚，从1808年到1945年，除了1926年至1927年印尼共产党领导 的民族起义外，印尼民族独立运动的内容主要是代表不同阶级和社会集团的政治组织或 政党纷纷出现在印尼政治舞台上，它们各自提出了自己的社会政治经济纲领。从形式来 看，它是从改良主义逐渐转向激进主义和革命群众运动；从部族主义（地方民族主义）逐 渐转向印度尼西亚民族主义；从泛伊斯兰主义逐渐转向世俗统一民族主义；而且，由于 印尼农民很容易接受原始共产主义或平均主义思想，因此社会主义深入人心，任何政治 派别为了争取群众都要高举“社会主义”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