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在资本主义的思想体系中,自由与平等、博爱曾是须臾不可分的。人们摆脱封建专制王权对人身自由的束缚,追求人的自由。因此,剥夺人的自由,成为19世纪英国惩罚犯人的重要途径。在这个过程中,伦敦拆除了旧式的债务囚禁监狱,发展到新型的现代监狱,而且探索惩罚监狱犯人新手段与方法。 第一,监狱模式的变化,从债务监狱发展到新式的犯人监狱,并改善监狱条件。新门监狱是19世纪伦敦最著名最主要的监狱。但是,1800年的伦敦不是只有1个新门监狱,而是有19个监狱,全聚集在老伦敦。在伦敦城有6个,南沃克7个,在克雷肯威尔、斯泰普尼和威斯敏斯特各2个。这些监狱中,就有8个是债务监狱。有些监狱历史非常悠久,在新门监狱旧址上的老监狱,据说有上千年历史,而舰队监狱可以追溯到1197年。 1869年,英国废除债务囚禁,这有助于一些原债务监狱的消失;文明观念的发展,使伦敦的一些监狱成为过时的历史遗迹而被关闭;特别是19世纪城市化进程,伦敦中心的地皮变得越来越有经济价值,城市改造把伦敦中心的监狱拆除。1842年,舰队监狱、马莎尔西(Marshalsea)监狱被关闭。在50年代,伦敦市政法团的吉尔特斯帕(Giltspur)街的考帕特(Compter)监狱让位于街道改善工程。托特尔费尔德(Tothill Field)的矫正所成为维多利亚伦敦的一个耻辱,因而在1884年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雄伟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1889年,考德巴斯费尔德(Coldbath Field)监狱被拆除。1816年开放的米尔班克监狱(Millbank Penitentiary)在1890年关闭、拆除,为泰德艺术馆腾地方。就连19世纪伦敦最著名的新门监狱,也在1902年被拆除,为中央刑事厅即老贝利(Old Bailey)的扩建让路。 同时,新建了一些符合现代监狱要求的新监狱,伦敦监狱数量变少质量提高。如1842年建成的潘顿韦尔(Pentonville)模范监狱。到1899年,伦敦只剩下6所监狱,1901年新门监狱关闭后,就只有5所监狱了。它们是:始于1817年的布立克斯顿(Brixton)监狱、潘顿韦尔监狱、1851年开放的沃滋华斯监狱(Wandsworth)、伦敦市政法团的新监狱、始于1852年的好来威监狱、在1874-1890年间由劳改犯建设的沃姆瓦德监狱(Wormwood Scrubbs)。这些监狱已经没有了如新门监狱那样吓人的外表,坐落在郊区的田园风光中,只不过有着高高的围墙而已。1910年,这些监狱总共可关押5 600人(按1监1人算),全年可收押6万人次(包括各种短期囚犯)[7]387。 监狱曾是“人间地狱般”丑陋。在新门监狱里男人、女人、孩子大家全体挤在大房间里,睡在地板上,没有单独的牢房。大多数看守所狭小、破旧、肮脏、拥挤、不卫生、管理不善、接触不到新鲜空气。犯人常常受到伤寒或称“看守所发烧”的侵袭[1]38。1815年,一个贵格派的慈善家伊丽莎白?弗赖(Elizabeth Fry)发现新门监狱的女犯“极度污秽、极度难闻”,“她们睡在地板上,有时一大间牢房挤上120人,根本没有床垫,许多人几乎衣不蔽体”[7]408。1818年,议员巴克斯顿(T. F. Buxton)在考察考帕特监狱时发现,一名被监禁的流浪汉躺在麦秸铺成的床上,浑身肮脏不堪,看上去将近奄奄一息,几乎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到处弥漫出一股恶臭,腐蚀着犯人的脾肺,他们破旧的衣服上爬满了虱子[8]155。新建的潘顿韦尔监狱则是新式模范监狱,牢记里有床位,有厕所,光线充足,空气流通。 第二,用剥夺人的社会性来迫使犯人反省及改邪归正。在19世纪头30年,伦敦的监狱由市政法团、米德尔塞克斯、威斯敏斯特和萨里的地方法官管理,管理模式是旧式的。后来,从美国监狱考察中,学到了两种新手段“静默制”(Silent System)和“隔离制”(Separate System)。在“静默制”下,犯人在一起工作、吃饭、祈祷和睡觉,但除了在教堂里必须保持绝对安静,不能开口说话,其他非口头的交流也受到禁止。这种制度在切斯特顿(Chesterton)管理下的考德巴斯费尔德,以及狄更斯的朋友奥古斯都?特雷西(Augustus Tracey)管理下的托特尔费尔德比较出名。这种手段往往会滥用。1842年,在考德巴斯费尔德的1 500个左右犯人中,年处罚次数达到1.7万人次。在任一天中,每100个犯人就有5个在接受各种惩罚,从鞭打36下、或双手铐在背后,到关禁闭。另一处罚手段是“隔离制”。潘顿韦尔的新模范监狱就是在隔离制度下建造的,关押的都是刺儿头。这里有520个单人牢房,设施比较齐全,饮食良好,以至于狄更斯痛斥为“宠物犯人”。这些犯人在一起锻炼,不过在离开牢房时全部带着小黑面具。犯人的刑期起初是18个月,但18倍于其他监狱的“发疯率”,使当局震惊,因此减少了一半刑期。到1856年,情况有所好转,这里被监狱逼疯的人减少到其他监狱的2倍了[2]410。 第三,用新式强制劳役制度对付那些最邪恶的犯人或屡犯,试图用惩罚肉体来 “洗涤”心灵。强制劳役不仅用来惩罚犯人的肉体,而且折磨他们的精神,从而迫使他们改邪归正。劳役制并不陌生,自古以来就作为惩罚犯人的手段。但19世纪英国的劳役制,逐渐不再是从事实际工作,如开矿、采石、生产面粉。现在的强制劳役,专门为惩罚犯人而设计。在考德巴斯费尔德,一般而言,劳役时间是8个多小时,劳役任务多样,有踏轮子、拣麻絮、转曲柄等。这里有20架踏轮,犯人用双脚踏踩转轮15分钟,休息15分钟,总计15次。在踏轮快到15分钟时,房子里异常闷热,充斥着汗臭味,几乎让人难以呼吸。踏不动轮子的犯人则用双手转曲柄,要求一天转动1万次,意味着至少8小时20分钟的劳役。这种强制劳役体制在营养不良的情况下、或年老体弱的情况下,其实是一种慢性死刑。比如,1868年7月,色情文学家威廉?达格代尔(William Dugdale)被判在考德巴斯费尔德服18个月劳役,年过七旬的他,4个月后就被折磨死了[2]411。 无论是静默制、隔离制还是劳役制,从剥夺人的社会性到折磨人的身心,今天看来似乎都是不太人道的,但与19世纪初,从肉体上消灭、人格上污辱相比,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进步。而从19座监狱到只有5座监狱,从犯人禽兽不如的生活到基本的生存状态,都是伦敦探索现代刑罚制度的进步所在。 从伦敦刑罚方式和伦敦监狱发生的变化,可以看出19世纪英国在司法和惩罚体系中从野蛮向文明的逐渐演变,虽然还没有完全走上现代文明的刑罚制度之路,但已经开始迈出小小的步伐。因此,英国现代的文明人道的刑罚制度,正在萌芽中。英国为代表的现代西方刑罚文明,正挣脱丑陋的外壳,悄然露出头来。19世纪伦敦刑罚的变迁轨迹不仅仅表明了英国的进步,而且显示了人类惩罚体系从野蛮向文明的一般演变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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