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日本经济高速增长的原因是人所瞩目的一个重要课题。近年来,我国经济学界围绕这个课题发表了许多文章和专著,大多集中探寻影响战后日本经济增长的经济因素,而忽略非经济因素(包括政治、文化、心理等)对经济增长的作用。产生此种状况的根本原因在于研究方法的单一化。因此,继续深入研究这一课题,关键在于使用多样化的分析方法,特别是运用跨学科的研究方法来分析经济现象,探求促成经济发展的综合因素。这对于开拓世界经济学的新领域,丰富和发展历史唯物主义的一般方法论都有重要的理论意义。本文只是用社会心理学方法考察战后日本经济高速发展原因的一次尝试。 社会生产力是社会经济发展的最积极最革命的因素。而在生产力要素中,劳动者起着主导作用。生产力中的物质要素,只有同活劳动相结合,才能构成现实的生产力,并形成现实的生产过程。因此,研究生产的增长,不能不研究作为生产过程中“积极行动的主体”的劳动者的心理因素。 性格是人们在长期的社会生活实践中形成的心理特征,是主体对客观现实的态度体系和与之适应的习惯的行为方式。心理学实验表明,积极的性格特征,诸如勤奋、自信、勇于进取等是发挥人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的动力因素;反之,消极的性格特征,如怠惰、自卑、安于现状则是压抑主观能动性的心理桎梏。两种品质相异的性格特征不仅直接影响“行动主体”的生产经验和劳动技能发挥作用的程度,而且通过这种作用又影响着生产活动的经济效率。因此,在考察影响劳动者积极性的各种条件时,除了经济、政治、思想、文化、教育等外部条件之外,必须引进心理条件一项,并把它规定为内部条件,其他外部条件只有通过这个内部条件的折射,才能对人的积极性产生影响,进而影响社会生产效果。 下面我们将根据上述关于体现社会心理因素的性格特征在生产中的地位和作用的原理,对日本民族的三种性格特征对战后经济增长的作用,进行一番具体的考察。 开放特征与技术吸收性战略 “技术吸收性战略”是日本战后为改变技术落后状态,广泛引进和吸收世界先进科技成果来改造和装备本国工业技术结构的经济发展战略。据日本政府统计,1950年到1975年间日本共引进外国技术25.777项,每年平均1.031项,七十年代年均高达2,091项,结果使日本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技术进口国。 很多文章认为:技术吸收性战略是日本经济迅速发展并跃身于世界发达国家行列的一个重要原因。但很少有人分析技术引进得以迅速推行的主客观原因,或者就把它简单归结为教育事业的发展和劳动力文化构成较高这个因素。 日本战败后工业凋蔽,技术落后的特殊历史环境,朝鲜战争、越南战争带来的军需刺激及国际市场竞争加剧等一系列客观因素,固然在很大程度上对大规模引进技术提出了迫切的社会需求,起到了推动作用,但不能忽略这一表象后,还隐藏着潜在的社会心理因素,即日本民族传统的开放性格。从心理学看,开放性格的本质表现为追求真理的主动态度和实事求是的好学精神。具有这种性格特征的民族易于接受新事物,并对新事物的出现表现出特殊的敏感性和学习热情,能够接受周围事物的改变和各种可能促进社会发展和进步的机会。在东方民族中,日本人的开放性格特别突出,集中反映在他们对国外先进的文化和技术不抱偏见,“粗精不遗,表里兼收”的态度上。日本前首相吉田茂认为,日本人的开放性格并非与生俱有,而是在吸收外国文化的长期历史过程中逐渐形成的。反过来说,在吸收外国文化过程中形成的开放性格又推动和促进了吸收过程向纵深发展,为引进外国文化和技术开拓出广阔的社会心理空间。 战后日本的技术引进正是在这种开放性心理背景下进行的。因其如此,在日本才会出现工会和工人积极引进和采用先进技术的劲头。在欧美国家,却往往表现出另外的情况。例如,1953年,奥地利发明纯氧转炉炼钢新技术,其炼钢速度高于平炉技术14倍。消息很快传遍世界。当时在实力上独霸全球的美国钢铁工业,自恃强大,不愿弃平炉而换转炉。而日本行动迅速,用120 万美元引进了转炉技术并加以推广,到六十年代中期转炉就基本取代平炉,成为炼钢业的核心技术。美日两国对转炉技术的不同反应,导致了两国钢铁技术力量从而是竞争力量发生根本逆转,日本后来居上,走在前面。由此可见,日本人“求知于世界”的传统开放性格,在战后为“技术吸收性战略”的顺利实现扫清了心理障碍,奠定了大规模引进技术的社会心理基础,从而使日本成为战后世界科技发展史上最大的“拿来主义者”,用15年时间、60亿美元换取了国外用半个世纪、近两千亿美元开发的科技成果,迎头赶上了世界先进技术水平。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战后技术落后,军需刺激等国际国内特殊的历史条件只是大规模引进技术的诱发因素,而日本民族的开放性格则是技术引进的自发因素。日本引进技术的实践说明,一个国家对外开放政策的推行同社会心理结构息息相关,开放式的心理结构为贯彻开放政策提供内在动力,封闭式的心理结构却是阻碍开放政策的“制动闸”。长期以来,中国传统文化中存在的各种形式的盲目排外主义和闭关自守的封建锁国政策正是以封闭式的心理结构为其社会基础的。因此,如何改造这种“夜郎自大”的心理结构,对于我们现在和将来坚定不移地贯彻对外开放政策,有步骤地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积极利用外资,都有重大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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