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 者 按】这篇文章记叙了1840年在圣赫勒拿岛起运拿破仑棺木的情况，而读完《拿破仑及其“孪生兄弟”》一文，人们有理由提出疑问：棺木里装的真是拿破仑本人的遗体吗？看来这是个有待回答的问题。--编者
    即使象皇帝遗骸回归这样重要的历史事件，也同样有一些情况早已沉埋在历史浩瀚的烟海之中。曾任当时法国国王特派员的菲利普·夏博的遗物，使我们今天有可能重温在圣赫勒拿岛怎样打开拿破仑棺木的故事。下面就是菲利普·夏博的叙述。
    “我们到了。”德拉加斯先生小声对我说。风雨已经停了，惨淡的阳光给树林、栅栏和岗亭都涂上了一层淡黄色，墓碑周围长满了老鹤草。
    没有人讲话，只有眼泪从人们脸上悄然流下……科克鲁神甫跪在地上祈祷。当时的我，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这位令那么多君王拜倒脚下的人，现在仅与我咫尺之隔！把他的遗骨回归“他曾如此热爱”的法国的使命正落在我们肩上！我的手心湿润了……
    这次行动的高级负责人答维尔王子（法国国王路易·菲里普一世的儿子）戴着两角帽，额头上布满了皱纹，表情严肃而庄重。
    在距贝尔特兰将军一家曾经居住的小农庄两公里处就是皇帝以前的住所，那个地方叫隆伍德。
    1840年10月14日，我以无比兴奋的心情等待着起棺时刻的到来……这一时刻在晚上十时三十分，夜幕降临以后到来了。走进陵园、挖掘开始，搬运棺木，这一幕幕情景在我脑中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使我每次想起都不觉得是在回忆往事，而仍象在眼前发生的事情一样。
    当法国和英国政府代表们走进墓地后，挖掘工作开始了。亚历山大的民工们首先铲除了长在墓旁的老鹤草。王子以一个相当敏捷的手势，指示侍从把那些具有纪念意义的野草分发给人们。
    在士兵们挖开墓穴的边缘之前，我测量了一下坟墓的大小：三点四六米长，二点四二米宽……石头一块一块地好不容易被挪开了，三块黑色的保护石板也移开了。当我看到墓穴里面潮湿的土壤时，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墓穴里面的墙壁断裂，下陷了大约一米。坍塌难道一点儿不会把棺木压坏吗？一点三十分，我们听到了挖掘工具碰到异常坚硬物体的撞击声。
    上午九时，墓地上围满了士兵和自卫队的民兵，他们个个泪如泉涌，嚎啕大哭。民工们把墓室的顶层搬开并用铁钩固定在一旁。神甫穿着做礼拜仪式的服装，在唱诗班手持十字架和净水的孩子们后面，走到了离墓穴很近的地方。
    九时二十六分，遮盖墓穴的石板搬开了。我们摘下帽子，军人们则整齐地行军礼致敬。我放心了；棺木完好无损！桃花心木的木棺虽然潮湿，但没有变朽。棺木置于一块很大的燧石石板上。吉耶尔大夫跳进墓穴，用氯气在里面消毒；科克鲁神甫用他的圣水器一边洒着圣水，一边做着赎罪的手势，为这个命中注定的圣地祝福。我和英方的亚历山大上尉走到大夫身边。我们一同研究了一下棺木，我匆匆起草了一张便条，让一名水兵立即转交给正在“漂亮的轻佻女郎”号船上焦急等待消息的王子殿下。便条上写道：“殿下，我迫不及待十分荣幸地告诉您，挖掘工作一直在不停地进行着，午夜以后进行得十分顺利，我们已经成功地移开了墓穴上面的石板，棺木保存得完好无损。”“我将依照国王和政府的命令，立即开棺检验并进行将棺木永久密封的工作。我认为，最晚到两点钟，我们便可踏上返回詹姆斯敦的路。”
    亚历山大上尉指派了十个人，让他们不戴帽子，也不穿斗篷，把棺木小心地抬入预定的帐篷里去。此时正值中午十二点一刻。我暂时中止了开棺仪式，等待米德尔莫尔总督的到来。他虽然身体状况很差，但一再坚持打开棺木的时刻他必须在场。
    一点差一刻。总督和他的儿子，随从官员及巴恩斯中尉均到齐了。有三具棺木要打开，一只铅制的，一只木制的和一只白铁制的。我注意到，这些棺木并没有因为埋在地下而受损。
    用白铁制的那具棺木的焊接处慢慢地割开了，棺木的盖子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人们最先看到的是一层白色的织物裹着的遗体，织物的材料是缎子，织物是根据印度人的习惯，作为填料和饰物充填棺材用的。大夫拉起织物的一角，把它伸向自己这边，拿破仑的遗体突然出现在眼前。贝尔特兰将军禁不住向前一拥，就象要投入皇帝的怀抱似的。好几个人抽泣起来，其他人沉默不语，但每个人都热泪盈眶。一层洁白的轻纱仍然遮盖着皇帝的面部和身体。他的头颅和前额被格外仔细地包裹着。脸部的其余部分、耳部和手部则着纱不多。遗体处于一种自然状态。死者的上肢显得比平长时些。左臂的下部左手放在大腿上。下肢略微弯曲。头部枕在一个枕垫上，头部很大，前额宽阔。眼睛已经多少失去了过去的模样。眼皮完全闭合着，只剩下几根睫毛附在上面。鼻梁及骨骼仍处于完好状态。只有下肢部分有些变质。脸部呈圆形，显得柔和有弹性，没有血色。胡须在死后又略长出一些，微呈蓝色。下巴毫无变化，使他的脸部仍然充分表现出拿破仑的特殊气质。他的嘴唇咧开了，可以看到上面有三颗牙，牙齿仍然洁白。他的手生前就很好看，至今仍完好地保存下来。皮肤仍然具有活人才有的那种鲜明颜色。
    指甲很长，也很白。双脚穿着长统靴，靴子的缝线已经断裂，每只脚均有四个脚趾露在外面。衣服的色泽也没有什么变化。近卫军军服和荣誉军团的大勋章饰带也保存得很好。白色军裤被放在腿上的军帽半遮盖着。军服上衣的肩章和饰物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泽。我们用了两分钟的时间检查了遗体的保存情况，结果远比预料的要好。大夫说，遗体暴露在空气中会加速它的变腐过程，我们立即将棺木关闭。此时已经一点钟了……
    桃花心木的、铅制的及白铁制的三具棺木都做了检修。棺木放入一个新的铅制棺材里，外面刻有一块金字牌，上面写着：“拿破仑，皇帝和国王，死于圣赫勒拿岛，1821年5月5日。”一具乌木棺材里装进了四只棺木箱子，上了锁，并把钥匙交到我手里。人们用杉木框架将那具乌木棺材框起来。我哭了……在帐篷之外，雨仍然下个不停。大夫正坐在一张桌旁写他的验棺证书。
    四十三名炮手将两千四百斤（法国古斤）重的棺木抬上肩，搬上了一辆总督的军官们准备好的四匹被丧饰的马拉的灵车上。我又用一块长方形的、中间印有一个银色十字和无数金色蜜蜂的丝绒布盖在灵车的车顶上。贝尔特兰等人坚持在棺罩上加上流苏饰物。这时已是三点三十分。
    在詹姆斯敦城门口，有成千上万的人聚集在那里。士兵们交叉的双手提着枪托，让枪管朝下靠在左靴旁，低着头前进着……店铺老板们都关上了店门。窗子里和阳台上挤满了怀着崇敬心情和穿着深色衣服的居民们。要塞和战舰上的火炮不停地轰鸣。旗帜飘扬在半空中，既表示着荣光又显示出悲伤。
    当战舰起航之时，总督向王子移交了皇帝的遗体。棺木掀开了遮盖，我们每个人都免冠站着，胸中充满了深情。聚精会神地望着搬运中的棺木。王子让人将棺木搬上小艇，那小艇立即明显下沉了一些。从今以后，皇帝的遗体又永远回到法国人之中了。
    杨荣甲译自法《巴黎竞赛画报》
    皇帝的棺木被搬运到“漂亮的轻佻女郎”号船上。右上为容维尔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