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2年，法国与欧洲君主国发生了战争。战争虽然是由法国宣布的，但这次战争对法国来说是防御性的、正义的。列宁指出：“那时全体人民，特别是群众，即被压迫阶级，都充满着无限的革命热情；大家都认为当时的战争是正义的、防御的战争，而且事实上也是这样。革命的法国抵御了反动君主欧洲的侵犯”①。
    战争推动了法国革命向更高的阶段发展，战争激发了法兰西民族爱国主义热情的高涨，战争也暴露了各阶级、各阶层、各党派，尤其是那些头面人物的政治面貌。罗伯斯比尔在这场民族战争的前前后后究竟表现怎样？他对战争的态度如何？他对战争提出哪些值得深思的观点和措施？法国革命史的历史学家历来有不同的看法。归纳起来大体上有几种：一种是赞成罗伯斯比尔，把他描绘成一位具有远见卓识的政治家，他竭力提醒自己的国家不要进行后果严重的轻率冒险，这是吉伦特派想要推动它进行的，这种意见以马蒂埃（Albert Mathiez）为代表。另一种是反对他的，认为罗伯斯比尔当时反对战争的和平主义说教是错误的，不合时宜的。由于他的反对使战争拖延了时间，使法国的解放战争失去了机会，这以米什莱（Michelet）为代表。再一种把他反对战争的主张，与布里索的争论说成是个人的争论，甚至还有的把他说成是对布里索个人的妒嫉，这以乔治·里存拉（Georges Lizeranal）为代表。
    1982年，我在巴黎时，一位法国朋友，法国大革命历史学家戈蒂埃曾提醒我要重视对罗伯斯比尔关于战争问题的研究，她说：“罗伯斯比尔反对布里索的征服战争。自1791年底起直到他的死。这是一个很值得注意的问题。”还说：“但必须承认，除马蒂埃外，在法国还很少研究，按我看，马蒂埃曾出色地看到了这个问题，不过没有时间深入下去。”②
    我之所以有兴趣和重视罗伯斯比尔关于战争观点的研究，可以说是由于戈蒂埃的提醒和启发。确实，当我越是深入阅读罗伯斯比尔有关战争方面的材料和演讲时，就越感到这个问题的重要和有意义。
    一、1791年秋，法国革命面临着战争的威胁
    为了更好地评价罗伯斯比尔的战争观点，有必要对1791年秋法国革命的国内外形势作一简单的介绍。
    1789年7月14日巴黎人民攻打巴士底狱的胜利， 推翻了长期统治法国的封建专制制度，建立了大资产阶级当政的君主立宪政体。接着，在法国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如《人权宣言》的颁布，教会财产的没收和拍卖，僧侣民事条例的实施，一切教士皆应宣誓效忠宪法的规定，封建权利和义务的取消和什一税的废除等，不仅沉重地打击了国内的封建势力，而且也震撼了欧洲的封建王国。法国革命越是逐步深入，人民的力量越是壮大，这对国内外反动势力的威胁也就越来越大。
    法国革命在欧洲邻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英国、西班牙、俄国、意大利、德意志、美国的先进人士都怀着极大的同情和热忱关注着它，歌颂着它。
    法国革命对比利时反对奥地利哈布斯堡王室的民族斗争，对后来发展成比利时资产阶级革命的斗争产生了直接的影响。革命运动在德国许多地方（科伦，特里尔、萨克森等），在意大利北部（萨伏依和尼斯等），在匈牙利、捷克和波兰都发展起来。欧洲各国反动政府，首先是奥地利、普鲁士、英国和俄国对法国的革命感到不安。大批流亡出去的贵族和僧侣不断吁请欧洲各国专制君主，镇压“暴民的叛乱”。他们在伦敦、都灵和科不棱茨，形成了三个中心，到1791年，科不棱茨更成为中心的中心。国王弟弟普洛温斯伯爵，依据路易十六好象是成了“暴民们”的俘虏这一点，宣布自己为法国摄政。孔代亲王在科不棱茨建立了一支由一万五千名逃亡者组成的军队。国王一家，尤其是王后玛丽·安东尼瓦特由于叛逃未遂，在发棱被扣押回巴黎之后，把自己的全部希望寄托在外国武装干涉上。还在1789年10月，路易十六就曾派密使去马德里和维也纳求援。王后在给奥皇的信上说：“暴力已破坏了一切，只有暴力才能补救一切。”③
    1791年8月27日， 奥皇利奥波德第一和普王腓烈德·威廉第二在萨克森的匹而尼茨签订了关于援助法国君主的共同行动的宣言。《匹而尼茨宣言》的发表，意味着欧洲封建君主国反对法国革命的第一次联盟的形成。与奥地利、普鲁士站在一起的还有保守的英国政府、俄国和另外一些同意参加镇压“叛乱”的国家。1791年12月3日，路易十六还写信给普鲁士国王，进一步要求援助， 信上说：“我刚已函告皇帝、俄国女皇、西班牙及瑞典国王向他们说明，以武力为后盾的全欧列强会议是防止法国乱党的最好办法，这才可以恢复我们所希望的秩序而免为害于法国的罪恶殃及欧洲其他各国。”④
    1791年10月20日--11月初，当罗伯斯比尔还在阿腊斯的时候，立法会议的左派提出了关于对待逃亡国外者的问题。吉伦特派的领袖布里索、韦尼奥、伊斯纳尔等在辩论中都要求路易十六采取最坚决的措施对付逃亡分子。布里索指出：“是提醒其他国家尊重法国和宪法的时候了。”尽管斐扬派强烈反对，但议会在吉伦特派的支持下通过了一项法令宣布：所有逃亡国外的人在明年1月1日以前不返回法国的，都被视为祖国的叛徒。国王却根据斐扬派的建议否决了这项法令；也否决了议会通过的关于惩处拒绝宣誓的神职人员的法令。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战争的阴影十分明显地表现出来了。
    可见，从1791年秋天起，战争问题成了法国革命的主要问题。看来革命的法国和反动的欧洲之间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
    问题仅仅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条件、由谁领导这场战争有利于法国革命，问题也仅仅是大难当头，到底什么政策最符合法国革命利益！
    各派都有自己的对待战争的看法，各有自己的目的。罗伯斯比尔的战争观点就是在上述的历史背景下产生的，是在他同其他各派的斗争中，尤其是与吉伦特派或布里索分子的大辩论中产生和发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