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结语
    自1791年11月28日到1794年7月27日为止， 罗伯斯比尔对战争的态度历经了三次变化：从1791年11月28日到12月9-12日是拥护战争的；从1791年12月12日到1792年4月20日变成了斥责战争；最后自1792年4月20日法国对奥宣战之后，直到他去世，他不仅拥护战争，而且还全心全意地投入了战争。罗伯斯比尔的战争理论是他的革命民主理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他的战争理论是随着革命形势、战争形势的不断发展而发展，也是在与布里索派的不断斗争中产生和发展的。
    在论战中，罗伯斯比尔有力地驳斥了布里索们的谬论，并阐明了战争与革命；战争与人民，战争和其他民族；战争中内部敌人和外部敌人的关系等问题，并始终渗透着民主主义的精神和辩证的思想。他所提出的革命不能输出的理论（“武装的传教士是不受欢迎的”）；战争策源地的理论（“真正的科不棱茨在法国”）；对法国战争性质所下的明确定义（“这是法国革命的一些敌人反对这个革命的战争”）；支持正义的战争，反对非正义的战争（“如果战争是换取自由的代价，法兰西民族决不拒绝战争；但是，她拒绝一切旨在消灭自由和宪法的战争方案，即使这是在保卫法兰西民族的借口下提出来的”）民族自决的理论（各族人民的解放应当由他们自己来做，而一个民族压迫另一个民族，表明这个民族是各族人民的敌人，不要把各族人民自己业已选择的宪法强加给他们）；肃清外敌必须肃清内敌的理论；对暴君宣战，对人民友好的原则；反对旷日持久的兼并战争，革命的战争应适可而止（“必须武装起来，但不是为了跨过莱茵河”）；人民解放战争，武装人民理论等的阐述都是非常精辟的，到今天为止，它仍闪耀着他的思想的光芒。他所提出的防止战争和在战争中所应遵循的措施都是比较切合实际的，比较能代表当时革命人民利益的，因而也应予以充分肯定。
    米什莱在他所著的《法国大革命史》中，曾有一段关于罗伯斯比尔的战争问题的评论，他说：“我们今天的罗伯斯比尔主义者总是尽可能地把它搞得复杂化，我们将回答三点：一、宫廷一直害怕战争，一种极度的害怕，远远不象罗伯斯比尔瞎说的那样渴望战争。这一点已经得到证明，这是今天所有保王分子都承认了的；二、一场解放各国的十字军战争，一场同征服这个概念毫不相干的战争，一场纯粹革命的战争，被人们入侵的国家的人民可能会接受它和支持它；三、这场战争必须是迅速的和进攻性的，必须赶在国王的前头。因此，康邦十分明智地说，这场战争不会花费太多，它会得到粮秣，甚至会得到补偿。这位伟大的财政家又说，要是拖延下去，发动又是防御性战争，那就只好自己承担费用了。”还说：“罗伯斯比尔那样拖拉、犹豫，使战争派激动恼火，普鲁士人终于入侵了，敌人到我们家里来了，战争成了防御性的了，接着来的是可怕的惊惶失措，是惩罚内部敌人和歌唱普鲁士人胜利的囚犯的九月怒火。这个悲惨事件使我们失去了欧洲，成了一场在境外激烈，在境内残酷的战争，过度的征调，只有靠雅各宾的恐怖统治才能够做到。”（42）米什莱这段对罗伯斯比尔关于战争的评论，实在过份武断，实际上他已陷入了为沙文主义辩护的泥坑。
    历史学家戈蒂埃，在评述罗伯斯比尔关于战争问题时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她把他的民族自决、反对兼并战争说成几乎是马克思主义的国际主义。戈蒂埃说：“正如按罗伯斯比尔的说法，某一个人压迫另一个人就表明他是所有个人的敌人。您知道后来马克思曾在英国无产阶级和爱尔兰压迫的问题上以同样的明朗表达过这种意见。他说‘一个压迫其他民族的民族是不自由的民族。’”在此基础上，她得出了罗伯斯比尔是反民族主义的国际主义者。我认为戈蒂埃在这里把资产阶级的民族民主主义思想与无产阶级的国际主义混淆起来了。
    事实上，罗伯斯比尔的战争理论也象他的其他的理论一样，具有资产阶级的双重性，有它的进步的革命的一面，也有资产阶级的局限性一面。比如他反对革命输出的理论是不彻底的，他说“应当限定我们的军事行动，规定以莱茵河为界”，这仅仅是指东面，在北面和西北面，他并不厌弃征服战争，他说：“我赞成征服布拉邦、荷兰、里埃日、佛兰德尔等地。”（43）又如他提出对贵族、宫廷的不信任，对军官的怀疑，这有他革命警惕性的一面，但对旧军官也应作具体分析。不分主次，不采取分化政策，笼统地一概反对，这也是不足取的，这也许会产生如历史学家汤普逊所指出的后果：“他正确地预见到战争的失败，并担心会出现军事独裁；但是他的不信任政策和坚决主张军事指挥权应交给爱国者，而不交给有经验的军人，对部队的纪律和效能产生了有害的结果。”（44）再如，他对内部敌人和外部敌人的认识上有辩证的一面，也有形而上学的一面。有一段时间，他只强调了内部的敌人的重要，“攘外必须安内”，而“安内也必须攘外”这一点他就强调得不够了。
    由此可见，对罗伯斯比尔关于战争问题上的评价，我们一定要实是求是，不能任意拔高，也不能不顾事实去贬低，这两种倾向都是不对的。
    在我看来，罗伯斯比尔尽管在战争问题上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之处，但总体上来说，当时他在战争这个决定法兰西革命命运的关键问题上，采取这种态度和提出那样多精彩的理论是很了不起的。像对待其他的历史遗产一样，罗伯斯比尔的战争理论是一笔留给后人的丰富的遗产，我们应该很好地加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