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这里所说的“一元”,指社会发展的物质基础是社会生产力,推动社会发展的根本力量是经济力的变革,在这里,三大生产力形态引导出的历史演进阶段,是世界不同地区的文明演进一般必经的顺序和阶段。这就是说,大生产力的性质和发展水平,构成社会发展的客观限界和共同特征。物质生产的发展是第一性的,这是社会发展的“一元性”的中心意思。“多线”,是指在同一大生产力状态下的不同社会的发展,受复杂的自然因素和社会因素的影响,千差万别,但可大体归纳成为不同的发展阶段、不同的发展模式和不同的发展道路;任何一种生产方式和社会形态都不是单向度的、静态的,而是多向度的和动态的。这就是社会发展的“多线性”的中心意思。一元性是社会发展的共性,多线性是社会发展的特殊性。两者在特定的历史过程中形成共性与特殊性的统一。这样,对于世界历史上形成的各种社会形态的分析都是多维的,立体交叉的,网络式的。这样,对历史进化论的辩证的解释就代替了机械的、片面的和单线的解释。 (四)世界历史上有两种形式的大变迁:一种是大生产力形态的转变。在历史上迄今只发生过两次。第一次大变革是10000年到8000年前发生的“新石器时代革命”,它使人类从渔猎和采集生产方式过渡到农业定居生产方式。第二次大变革是两百年前的工业革命,它使人类开始从传统农业生产方式过渡到现代工业生产方式。这两次大变革都是创新性的社会巨变。另一种是在同一生产力形态中生产方式和社会结构的转变。例如,在过去几千年间,农业社会经历过从原始农业到古典农业的若干发展阶段。西欧的农业社会经历了从奴隶制占主导的生产方式向封建制占主导的生产方式的明显转变,在东方国家中,则出现了不同形式的农业或农牧业社会缓慢的渐进演变,等等。这两种形式的历史运动,大生产力形态的变迁,同一大生产力形态下的社会变迁,都不是由于单纯的生产力直线式发展造成的,而是由众多因素的交互作用。最重要的是:生态、人口、社会、经济、政治、文化、国际交往等七大因素。每个社会都是一个有机体,处在一个复杂的互动作用的网络系统之中。各种因素都是双向和多向运动,而不是单向运动。经济因素在社会发展中的作用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而逐渐扩大的。还必须指出,世界的演进不是直线式的上升,而是曲线式的上升,有时甚至出现大倒退。例如,罗马帝国崩溃后中世纪初期的西欧的情况就是如此,在历史上,凡属社会形态的转变都包含着巨大的社会革命,它是众多的内因和外因的交互作用和奇特的凑合,而且许多大变革几乎都是与某种突然性“灾变”联系在一起,因此是难以预测的。单线升进的进化观是一种庸俗的历史宿命论的进化观。历史的发展具有丰富的多样性,任何历史的规律都只是表示一种趋势性,不能随意曲解历史必然性。 (五)由于生产力水平和交换方式的限制,农业文明都是地方性的,当时世界历史的发展是多中心的。只有现代工业文明才是世界性的,它把各区域性文明联成一体,汇合成为世界性文明,世界历史第一次显示出一种全球性的发展趋势。这样,世界历史的格局就发生了重大的结构性变化,“发展”第一次成为对现代世界具有整体关联性和相互依存性的人类共同主题。 以上五点,是一元多线历史发展观的一些基本观点。这些观点,是在马克思的观点的基础上,吸收了近一个世纪以来国际社会科学研究的新成果,对马克思主义历史发展理论的充实。斯大林的单线历史发展图式完全不符合活生生的现实,它片面夸大生产关系变革的决定性意义,是为了突出革命的作用,这在一个时期似乎发挥了很大政治作用。但是,从这里引出的阶级斗争万能论和社会主义单一模式论终于变成一种自我思想禁锢和僵化的教条原则,阻碍了原苏联现代生产力的高速发展,严重滞后了体制内部的改革与创新。 二、走出僵化的世界发展图式 如果我们认定生产力轴是社会进步与经济发展的主轴,并认定大生产力形态的变革是世界历史各种变革中最大的最根本性的变革,那么,我们就不难认定在两百年前由蒸汽机和冶炼技术带动的那次工业革命是人类一次新的大生产力形态转换的开端。在这两个世界之中,在现代生产力推动下,世界各地区各民族都以不同速度和不同方式突破原来的传统农业社会形态,向某种形式的工业社会形态转变,或发生某种适应性的变革。这是人类从8000年前的农业革命以来发生的又一次全球性大变革,就这次变革的广度、深度与速度而言,都是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这一点,马克思、恩格斯早在一个半世纪前已指出,“大工业”首次开创了世界历史[①b]。这个由现代生产力的第一次革命引发的全球性变革的大过程,就是我们所说的“现代化的世界进程”。“现代化”这个科学概念中的“现代”,是从18世纪后期第一次工业革命一直到今天仍在持续进行的一个大变革时代(顺便指出,当前我国学术界使用的“近代化”一词完全是对“现代化”概念的误解[②b])。 从这个新视角来透视近期世界的大变革,我们今天可以大致看清这次大生产力变化引起的世界性变革的基本线索与趋势。自第一次工业革命以来,已经出现过三次现代化的大浪潮,它推动我们这个延续了许多千年之久的农业世界分区分批地向现代工业世界过渡。18世纪后期的第一次工业革命,首先推动英国进入工业化进程,开创了资本主义方式的现代化。19世纪下半叶出现现代化第二次大浪潮使工业化扩散到西欧、北美和东亚的日本等地区,并使资本主义发展呈现出多模式。20世纪上半叶出现了一次世界性的资本主义发展危机,在连续不断的革命与战争打击下,世界经济发展停滞了30年。但俄国却利用独特的历史机遇选择了崭新的发展方式走上了赶超型社会主义方式的工业化道路。20世纪下半叶,在新的工业革命的推动下,出现全球性的第三次现代化大潮,把亚、非、拉大片地区推上新兴工业化道路;与此同时,现代工业社会的类型与模式也愈来愈多样化了。但地球上还有一部分最不发达的落后地区迄今尚未进入现代变革的过程。 世界历史的发展进程不是直线的,而是异常曲折的、复杂的、跳跃的。近两百年世界发生的大变革与大动荡尤为惊心动魄,诡谲莫测。但不管怎样复杂多变,不能被历史短时程的小变化模糊了历史长时程的大趋势。如果说,本世纪上半叶中出现过巨大的发展性危机,仿佛现代生产力已面临不可解救的桎梏,那么,本世纪下半叶出现的新工业革命的大势头,工业化从中心向边缘地区的大推进,区域性殖民主义体系的瓦解和全球市场经济一体化的新趋势,等等,却明显预示了世界性的大变革进程仍在向深度和广度上发展。 令人遗憾的是,本世纪以来国际马克思主义理论界对现代发展这个主题长期裹足不前,几乎始终没有离开过“崩溃论”、“革命前夜论”、“垂死论”等观点,因而不可能对复杂多变的现代发展进程做出合乎实际的解释。由于把现代工业社会以不同模式和选择的不同道路完全纳入两极对抗的世界政治图式,从而排斥了对现代工业社会的共同基本特征与现代工业世界发展的整体关联性的应有的认识。这是长期以来国际共运中的“左”的路线的思想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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